的确如谢肆尘所说。
今天是个好天气。
纪濯被阳光照地睁不开眼,抬手挡在眼前,许久才缓过劲儿。
谢肆尘拿来轮椅,推着纪濯下楼,没走远,就在楼下的一处花园,只是让人提前清了场。
喷泉水榭,艳阳高挂,繁花锦簇中的纪濯半眯着眼,被阳光照得浑身暖烘烘。
谢肆尘推着自己,速度很慢,走走停停,不时停在觉得漂亮的花丛中,将花枝拨拢来让自己凑近瞧。
他便站在一旁,拿着手机抓拍自己的表情。
低头嗅花的,懵懂回头的,捏着谢肆尘拢来的花枝细细打量的。
谢肆尘的相册平日几乎就是个摆设,从买来至今空荡荡。
却在见到纪濯后,先是被各种找话题的风景照填满。
如今,再次被数不清的人像照填满。
不占内存似地不停拍着,想将纪濯的每一个角度,每一个神情都留下。
看着谢肆尘开心,纪濯也开心。
于是,虽然依旧困倦疲惫,眼皮沉沉的,脑袋也沉沉的。
但纪濯却没喊停。
强打精神,任由谢肆尘将他当模特到处走停摆拍。
然而,虽然想多陪谢肆尘一会儿。
可控制不住的眼皮打架。
困乏如潮水般涌来,不受自己控制,身体好像一个沙漏,被凿了无数小孔,所有精力与生机一点点倾泻漏出。
动不了半点。
好累啊……
纪濯闭了闭酸涩的双眼,想着只阖上一秒便马上睁开。
然而,却在睁开的一瞬,看到身边景象已然变化。
从原本在小路的花丛间,变成坐到花园中心的宽阔草坪上。
地上铺着巨大的野餐垫,上面摆了些水果零食,还有一个保温杯。
他枕在谢肆尘大腿上,侧躺的姿势,身上盖着个小毯子,地下也垫了柔软的绒毯。
阳光移了位置,从正中央的头顶变为倾斜角度。
纪濯缓缓眨眼,生锈的脑子咯吱咯吱努力转动。
最近越来越分不清了。
真的和假的,现实和虚幻。
辨不出来一点。
没办法,实在是这些画面都太美好了。
就算是重回那片望不到边的冰冷深海,也有一只有双温暖大手拉着自己,不让他坠下去。
更遑论,那些谢肆尘在医院陪自己的画面。
分不清,也不想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如就这样沉沦下去。
多美好啊!
不过很快,纪濯便发现了自己这状态的不对劲。
原来是一位熟悉的老朋友。
——他的郁期。
不知为何,这次发作竟然这样严重。
嗜睡到了从未有过的程度。
呆呆看着那斜了许多的太阳,纪濯恍然惊觉,时间应该过去了很久。
他又睡过去了。
阳光很刺眼,只是思绪飘忽的一瞬,便被照地溢出生理性泪水。
湿漉漉的,半哭不哭的样子,身体没力气,僵硬地厉害。
纪濯动不了,更不敢再闭眼。
害怕下一次再睁开时,又过去很久。
譬如在刚才。
明明看着谢肆尘给自己拍照时的笑容,想着要和谢肆尘一起照一张。
可没来得及开口,时间已经开了加速键。
他已经到了这里。
而此时此刻,多想枕在谢肆尘怀中的时间久一些。
可如刚才的经验告诉纪濯。
再次眨眼时,或许场景又会变化,再次更换地方。
美好渐渐褪去,变为直面残忍现实的害怕恐慌。
纪濯仿若呼吸被攥住,眼睛被阳光刺地落下泪,却一点也不敢再闭上。
多年同老朋友打交道,让纪濯无比清楚这种时候该做些什么。
他的郁期犯了。
他得看病,得吃药。
可是那样的话……
谢肆尘不就知道,他是一个有病的人了吗?
感受着那依靠的肩,逃避了许久的纪濯心如刀割般难受。
面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却要将自己最不能直面的丑陋亲自揭开。
只是想想,纪濯都觉得痛苦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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