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君淡定看了眼岳弘之,坚定道:“你回去不也一样。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看看那个人。”说罢也不由岳弘之开口就转身向白敬宣威严道:“还请白大人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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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穿出曲曲折折的朱漆彩绘回廊便看见一座木兰花酴醾藤的小花园,花园的西南隅,四五株巨大槐树翠盖亭亭,恰好遮蔽了一个八角琉璃瓦亭阁。
隔水亭阁,青石烟雨,微雨落花,锦鲤浮萍,这里仿佛是一片小小的桃花仙源......若不是亭阁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鬼叫般的哀嚎,或许会更加赏心悦目。
“啊啊啊——月儿姐姐你温柔点行不行!药酒不能就这样泼下来!”宋慈一张清秀毓气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对着破皮出血的掌心怜惜的吹吹,向着坐在对面的白衣女子凄惨的申诉,“一个姑娘家怎么下手那么重?!”
白月儿“乓!”一声将药酒瓶愤怒地摔在桌上,凶狠地瞪眼向宋慈,大叫道:“叫叫叫,在这里对我叫什么叫,被人打时怎么不叫!”宋慈被姐姐过激的反应吓得一怔,女人发火好可怕,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发火......白月儿高高抬起一只素手作势要打人,宋慈蒙头一缩,却迟迟不见巴掌落下,抬眼......
“——哇啊!”随着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桌对面传来另一个哀嚎,白起捂着脑袋,委屈道:“姐姐你打我做什么?!”
白月儿双手插腰,满脸凶恶,“你怎么也不出手保护他,就那样任他被外人打呀!妄你学了十多年武功,屁用都没有!”白起目愣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满口粗话好像夜叉在世的女子,真心怀疑这是不是他那位大家闺秀温婉贤淑的亲生姐姐。
白月儿一转身,就跪到了宋慈前面,抱着他的腰身抽泣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打我弟弟,还下那么狠心的手......”此时宋慈和白起面面相觑,又惊骇,又无奈。
“其实这点伤也没什么......”宋慈千方百计的找借口,觉得怎么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智慧加起来都应付不了一个暴走的女性呢?他双手紧紧地捏住衣襟,决定誓死捍卫......宋慈原来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现在穿在身上的是白起的......宋慈期期道:“现在胸口已经不疼了,姐姐你就不用——”
“别跟我废话!快把衣服全脱了!”白月儿举着药酒瓶,怒目瞪圆向着宋慈。
屋中有两个小丫鬟一看此番景象皆是捂嘴偷笑,“你看呀,宋公子脸都红了......”“就是,宋公子还是良家妇男呢,清清白白的身子怎么也得留给媳妇看......”
白起耳尖,听的真切,再看宋慈怎么看怎么像被饿狼姐姐逼到绝路的兔子,也被惹得好笑,可白月儿一个瞪眼,白起立马板起了脸,一副不为所动的精英表情,还道:“姐姐做得对,我支持你,惠父弟,还不快脱。”
——叛徒!!宋慈心中大叫,抬眼看看,维维道:“......我自己来......”
“不行!我要看看你伤到什么程度!”
宋慈走投无路,苦恼着脸,缓缓解开衣带......白起在一边偷笑的有点幸灾乐祸,两个小丫鬟目放精光直直盯着宋慈,暗道少年养眼。
这时门“啪”一声开了,白敬宣浑厚沉重的声音随之传来——“贤侄呀,沈护卫特地看你来啦,还不快道谢!”
......(无声)
宋慈睁大了眼看着门口英挺的男子。
沈傲君睁大了眼看着屋中央赤—露着半个身子的少年......一片空白的脑子突然间冒出两个字——白,细。
“噗嗤——”
白起一声喷笑打破了长久诡异的沉默,接着白敬宣和白月儿也讪讪笑笑,宋慈连忙拉起衣服,而沈傲君撇开脸,尴尬地摸了摸的鼻子,莫名的有些痒。
之后白月儿为沈傲君奉上茶水,白敬宣因公事匆匆离开并嘱了白起过后送沈护卫出府。沈傲君坐在桌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本想告诉少年他那天在街上叫了他好几次,他都不应,可一偏头就看见少年头低得都垂到胸口了,连耳朵都红红的,显然是还在介意刚才之事,沈傲君转念一想,少年毕竟出生于书香门第,礼仪看得极重,不像他,长年守关,兵士之间袒胸露乳是常事,所以少年的羞涩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少年不仅生得秀美的像姑娘,惊鸿一瞥下,雪白修长的身体怕连姑娘也不及一分的惊艳。
白起嘴角和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看得对面两人气氛僵硬,好不尴尬,便为宋慈说话道:“沈大人,我惠父弟一直很崇敬轩王殿下,不知您可不可以行个方便,让他见上一面?”
宋慈一听,来了精神,侧目视着沈傲君。沈傲君微微蹙眉,为难道:“王爷的面恐怕不是那么好见的,不瞒你们,王爷其实很介意有人因为崇拜他这个理由而见面。”
“那稍稍,远远的看一眼可以么?”宋慈突然开口,目光盈盈地注视着沈傲君,那表情完全就是在说:我真得很崇拜他,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沈傲君心神一荡漾,道:“应该可以......”眼前的少年笑颜顿绽,宛若绿波中傲放的白莲花,耀明而夺目,沈傲君被宋慈璀然一笑夺取了全部神智,想也没想,双手捧过少年的脸,在他雪白柔嫩的侧脸颊上亲上一口。
.......(无声)
“呵——”
白起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打破了长久诡异的沉默,宋慈一把推开沈傲君,脸色刷白,沈傲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沈傲君哈哈豪迈地笑两声,大义凛然地拍了拍宋慈的肩膀,道:“你看,我在边关多年了,看到不错的人才像这样打交道的!小兄弟你别介意呀!”
宋慈脸更灰白了,鬼被男人轻薄了才会不介意。白起目光一变,转而笑道:“是呀,将士们都是这样豪放的,惠父弟,你也别介意呀!”宋慈看了白起一眼,会意,不要不高兴得罪了亲卫大人呀,宋慈暗下咬牙,好,我忍。
沈傲君已经这样了也不好再留,于是起身,道:“想见王爷么,今夜到京城的玉堂春就可以,但见不见得着就得看缘分了。”说罢,抱拳,告辞,连宋慈的名字也忘了问,就逃一般的离开了亭阁。
“沈大人,你等等我——”白起要送人,急急追了出去。
等人走后,宋慈苍白的脸色渐渐转红,摸着自己胸口暗道奇怪,怎么被男人轻薄了心脏还跳那么快?
站在旁边惊怔的白月儿不明所以的眨眼,良久后,她朝宋慈安抚般的笑笑。
白月儿见人都走后,便坐到宋慈身边,拉过他的手温柔道:“弟弟呀......”
宋慈见白月儿欲言又止,便问:“姐姐有何事?”
白月儿完全不复先前夜叉凶厉的模样,低眉羞涩,玉面微红,轻声道:“......姐姐要嫁人了。”
宋慈一怔,惊喜,一扫灰沉的心绪,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好事呀,姐姐嫁的是哪户人家?叫什么?什么时候办喜事?”
“这时两家大小的亲事,是左丞相梅烨家的二公子,那人叫梅祈,现官拜从六品飞骑尉。”
宋慈惊到,居然是左丞相家的亲事!大户人家呀~~白月儿一副小女儿家的幸福和羞赧,又道:“两家定下来是下半月十五办喜事,到时候......怕是要为难弟弟一下了......”
“为何会为难我?”
白月儿为难道:“父亲想请姑母也来京城参与我的喜事,你也知道姑母除了认为你是女孩子外其他都挺好的,所以......就委屈你大喜那日陪姑母来了......”
宋慈惊愣。陪同母亲?!言下之意就是——就是让他在大喜那日男作女装陪着白氏去大婚礼堂!!宋慈看着白月儿凄凄楚楚的神色,实在不能有什么理由反驳,侄女大婚,母亲哪有不去的理由,唯独他要为难些......宋慈道:“可是......我会被人认出来的。”
白月儿忙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弟弟你就帮帮忙吧,你在京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不会认识什么人,不认识你的人要怎么会认出你其实是个男子呢?”说罢,白月儿从卧房内取出一个锦布包袱,摊开来一看,宋慈顿时吓得心惊胆战。
白月儿笑道:“你看,我连你的衣裳都准备好了呢!”
*
白府外,沈傲君彬彬有礼的道别了白大公子,转身入了一条隐秘小巷,小巷内停驻着一辆普普通通的油布马车,沈傲君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跟上来,便迅速跳入马车里。
一进车中,一个声音玩味道:“王爷,沈说过,太好色不好,要收敛收敛。”
“沈傲君”转回头,有些不满地看着身后的极力忍着笑的男人,道:“沈傲君,你跟踪我进白府了?”
沈傲君抱拳道:“王爷,沈只是奉命行事。金翎军已经阅过兵势全部回营了。”
“沈傲君”会意“嗯”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找到一丝裂口,慢慢撕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面具下赫然是一张剑锋般锐利俊丽的脸。
赵誉撕下假面后长长呼了口气,沈傲君莫名道:“王爷可找到什么线索了?”
赵誉摇摇头,蹙眉道:“......我忘了问他名字了?”
沈傲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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