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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2章 星穹之上(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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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2章 星穹之上

“紫微垣刚刚好像有反应……但是又消失了。”

白发苍苍的阮舟,握着一把算筹,半蹲在那座玉质的未羊大星盘前,一分一毫地掂量着星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方天行舟所载的生肖大星盘,已经仅剩这一座。

没有了古老星穹的依托,失去了星辰观照诸天的加持,仅靠星占修士自己来计算那茫茫宇宙……星轨时流,瞬念生变的复杂讯息,的确是一件太费心力的事情。

阮舟倒是不怕辛苦,她从小喜欢计算。用一根根最基础的算筹,搭建贯穿星海的高楼,抵达绝对真实的结果——过程令她沉浸,结果叫她满足。

她只是……莫名地想说话。

星讯不会骗人,不存在什么“好像”。

她这样努力地修复天星塔,是忠于齐事,要迅速恢复跟临淄的联系。

私心也是希望尽早抚平父亲的担忧——她很明白临淄观星楼上那个独伫的身影,是如何忧愁地眺望宇宙。那枚捏碎了的星罗玉,已经载满一个父亲的担心。

她想说话。

想进行一些关于星象的讨论,当然身边无人能应。

多年以来一直跟大齐帝室息息相关的紫微星讯,乍然出现又消失,不免让人不安。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算珠碰撞的声音连成了串儿。

还活着的钦天监星官们,指头都拨出幻影,就快把算盘拨出了火星。

只求尽快计算出相关的星轨信息,好让之后修复的天星塔,能够第一时间联系到临淄观星楼。

“等联系上临淄,让监正把那张浑天盘送来。”

星占者是最信命的一群人,也是最不屈从于命运的一群人。阮舟笑着说:“他老人家念动万讯,一眼能知算果,留着浑天盘也是浪费。咱们可不行……这么点计算的工作,就累死累活。”

暗沉沉没有光色的天空,忽然有一道灿亮的流星划过,来势汹汹,瞬闪连闪,已至近前。

阮舟蓦地站起来!

玉质的算筹跌落未羊大星盘,叮叮当当地响。

已经瘫痪的方天行舟,莫名这时残光闪烁,似在这孤独宇宙举火,好像在迎接什么。

遍布方天行舟之外、一瞬间坍塌又恢复的重玄力场,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来势甚急的流星网住。

在观星台挤了很有一段时间的大齐博望侯,迎身高去,大手一张,流光入袖。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臃肿的体型,却给人以巨大的安全感。

“阮少监,天星塔就交给你了。”

重玄胜一直在等星星,但明白最好不要等到。

当年灵冥皇主在迷界的谶言,终究成真。

身为当下的三军主帅,博望侯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记住时间,你承诺的两个时辰——此是军务不可耽。”

巡逻方天行舟的朝宇,飞身而至,帮阮舟将那些算筹捡起来。

她伸手接了几次,终是接在手里。

“不好意思。”阮舟好像只是短暂地走了一会神,攥着算筹,慢慢地清醒过来:“耽误事了。刚才算到哪里?我记得……我记下来了。等我翻一翻星盘。”

战场上实在是太喧嚣了,就连近在咫尺的风卷过旗帜,也听不到呜咽。

哒哒哒,哒哒哒。

珠算未歇。

博望侯已经转身走向中军大帐,路上还顺便用重玄之力,帮忙重建了两座阵楼。无论心中如何想,为下属将士所注视着的三军主帅,有必要时刻表现出从容。

镇国大元帅和笃侯已经等在帐中。

三尊绝巅碰头,齐军在神霄战场的所有决策,就在这里完成。

“古老星穹隔绝的原因找到了——是长生君。”

重玄胜言简意赅,将只有巴掌大的地宫拿出来,略一掂量,放到曹皆手中。

地宫并不重,重的是它沾染的血痕。

微缩的地宫聚为一掌,仍能见旧时布局,断壁残垣。读书演武的宫阙,只剩几片碎瓦在陈述。许多飞血,染迹其间。

姜梦熊面无表情,但指头几乎按进神魔君的颅骨里。按得他龇牙咧嘴,却无声地大笑。

曹皆端着地宫在手心,就那样正坐。他天生这般苦相,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受了很多委屈。

大齐钦天监监正最后的传信,就这样飘作萤光,在三位绝巅眼前闪过,而后消逝在天境。

“联军隔绝古老星穹后,正在捕杀人族方面探查星穹相关情报的星占宗师……前来支援我们的阮监正,因此被骄命截杀。”

重玄胜作为晚辈开口总结:“当然还有更具体的原因。骄命之所以能够精准阻击阮监正,是因为监正所签契的天梁星。本应是他的倚仗,能够撑着他走,却宣告他的位置,刺穿他的腰身。”

他看了看两位兵事上的前辈,确认他们都理解这颗星辰的意义,然后才道:“阮泅怀疑——在异族不惜血本的托举下,长生君已经走通了星帝之路,正在跃升超脱。”

“星帝的路,是遍照诸天,永驭星辰,立于群星之上,超脱因果之外。”

“长生君正是在跃升无上的过程里,拥有对诸天星辰的高位统御,借此封锁古老星穹,完成了这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他坐在那里,肥胖的双手,搭在自己高鼓的肚皮上:“我一直在想,那些妖魔是怎么做到这一步,以及他们还要做什么……现在答案已经出现了。虽无超脱者出手,确实是超脱的手笔。”

“我不太理解。”曹皆拧眉:“长生君一介丧家之犬,数万载祖宗基业焚为一炬,他自己也被楚烈宗敲断了脊梁……凭什么能够超脱?”

他当然相信阮泅最后送来的情报,但作为军事统帅,他仍然需要验证情报真假。

“他肯定不能成,但并不需要他成。他若真能成就,有超脱之盟的制约,反倒走不出影响整个战场形势的这一步棋来。”

姜梦熊慢慢地道:“妖魔们只需要他在跃升的过程里,以超越所有的星占伟力,将古老星穹暂时隔绝……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神魔君头颅:“我说的对吗?”

神魔君无法发出声音,但眼中的魔气绕成文字——“哈哈哈,你们输了!你们威凌诸天,压迫万族,早该知晓今日。昔日妖族的结局,就是今日人族的结局!”

字不成章,却情绪激烈。

姜梦熊只是静静地看着这颗脑袋。

魔眼中的文字又成形——“指牢且松些!我与你慢慢言语。”

嘭!

姜梦熊猛然把神魔君的头颅拍在扶手上,使之像一个西瓜炸开了。

倒是没有什么红的白的,只有粘稠的铁锈般的事物,被蒸腾如云的魔气包裹着,缓缓飘落地面,锈蚀出大片疮痍。

姜梦熊的嘴角也不可避免地溢出血来,但他只是抬手抹去。

重玄胜心下了然。

神魔君毕竟久驻魔功,在八大魔君里也算前辈。纵然本身不在巅峰,又惨遭埋伏,挨了许多封镇……杀他仍非易事。

姜梦熊也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从始至终没有叫他缓过气来。

本来持颅在手,是打算缓慢地镇杀神魔君本源,以最大程度减少自身消耗,保留战力应对神霄战场的变化。

但此刻情况又有不同。

大元帅这是有意亲赴古老星穹,阻止长生君的跃升……

“阮监正已经同天梁星签下星契,能够在天梁星上拥有胜于他的权柄,除了长生君之外,确实找不到第二个。

重玄胜分析道:“南斗殿几万载传承的星帝之路,是以六大星君,托举一帝,故有无上之位格。时至今日,南斗六星当然已经不可能。那些广为所见的星辰,也不可能无声无息被他吞下。”

“若我是这个计划的主掌者。我会选择一些位格极低,将要衰死……甚至已经衰死,只是用某种手段续命的星辰。如此才能瞒天过海,使长生君有突兀的跃升,叫人族措手不及。”

“我会选择神霄之门推开、大战爆发的那个关口……让早就准备好的六个强者,同一时间入主微星,成就星君,然后推举星帝。”

曹皆慢慢地捡着碎砖断瓦,像修一个小房子,一点一点地清理司玄地宫。当然也把重玄胜的话,都听进耳中。

他沉吟着:“妖魔联军的动作就算再快,在星君成就的那一刻,阮监正他们就已经知道了,遑论六证同时发生……必然诸国传信,互通有无,绝不会等到远古星穹已经隔绝,才惊知此事。”

此等要事,哪怕只是提前知晓一息,都不能叫诸天联军功成!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手段,隔绝了这六座星辰证主时的波澜。叫那些星占大师,一个个都看不真切。”

姜梦熊抬脚抹掉神魔君的残留,踩熄了最后一点死而不散的神意:“甚至于……长生君隔绝星穹的手笔,约莫也有此等手段的助力。不然以他的过往积累,就算侥幸被推到了跃升的阶段,动作也没有这么利落。”

重玄胜若有所思:“还记得浮陆世界吗?庆火其铭镇守的那个,李家和九皇子都在那里有布局。”

对于人族不多的这一方盟军,远古人族谷雨计划里的火种,姜梦熊和曹皆自然都是知道的。

庆火其铭和姜望的交情,在观河台上也有体现。

当时他作为浮陆世界至高神,降格莅临现世,本身也是亲近现世的态度彰显,为后续浮陆人族和现世人族的进一步结盟做准备。

现世或许不太需要浮陆的力量,但毕竟需要这样一面旗帜。

重玄胜道:“姜望在那里遇到了毋汉公的残念,也遇到被敖馗偷走的乞活如是钵……那场乱局之中,庆火其铭登顶浮陆至高神,毋汉公烟消云散,《山河破碎龙魔功》为敖馗所证。乞活如是钵却在他们交锋的过程里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乞活如是钵,能括万事万物……真有可能!”曹皆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如果说乞活如是钵当初遁逃浮陆,是去收纳星辰,以备今日之局,这一切也说得过去。局起龙佛,在长生君跃升超脱时落子,叫人无从防备。只是祂作为超脱者,怎么可以插手这场战争?当超脱之盟是虚设不成?”

“怎么是龙佛的布局呢?”

姜梦熊摇了摇头:“乞活如是钵当年放置在天佛寺,是被敖馗这海族的叛徒偷盗,辗转宇宙,在浮陆养了千年,后来宝具生灵自己跑了,恰巧被某位大魔拿下,遂成今日之局。”

“从始至终龙佛什么也没有做,跟祂又有什么关系?”

大齐军神重新戴上了指虎,认真擦掉指虎上沾染的魔血:“就像祂也指点过骄命,景二多少也指点过今天的中央天子吧,难道都算违规?”

帐中都是聪明人,各个举一反三,倒是用不着重玄胜反复解释。

今日星穹之隔,缘起于一千多年前。今日神霄战场之果,起于浮陆之因,落在古老星穹!

这的确是相当有耐心的一局,龙佛不止落子撬动诸天,行棋羚羊挂角,还想尽办法,规避了自己的责任。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推动世尊之死的存在。”重玄胜慢吞吞地道:“但总觉得,这等超脱无上的存在,无论行棋有多么高妙,坐下来落子……已是下乘。”

是因为海族已经没有办法解决当下的困境,龙佛作为已经超脱一切、不染尘埃的存在,仍然需要在因缘中落子。

“这问题就让蓬莱道主去考量吧!超脱手笔,也轮不到我们来评价。”

姜梦熊站起身来:“该分析的都已经分析清楚,两军交伐,从来兵贵神速。这里交给你们,某去去就回。”

他什么交代都没有,掀起帘子就离开。

战无不胜的大齐军神,终究又放下大军,提起拳头,奔赴属于武神的战场。

古老星穹那里,注定登圣者群集。道质未成者,虽绝巅莫敢近。

现在偌大军帐,只剩曹皆和重玄胜。

他们分坐上下,四目一对,俨然有一些分庭抗礼的味道。

他们都是聪明人,懂得控制自己的姿态,不会给人无端的联想。

所以短暂的对峙,确然是存在的。

官职上曹皆的兵事堂首席,要远胜过重玄胜这还未入堂的东华学士——李正书不再去东华阁后,不成文的“东华学士”,成为了一个正式的官职。

爵位上食邑三万户、世袭递替的笃侯,也不逊色世袭罔替的博望侯太多。

但重玄胜现在是三军主帅,他坐的位置,已是姿态。

所以他先开口。

他开口却不谈双方短暂对峙的事由,而是看着地砖上已经散去的神意:“说起来……那本《先天诛绝神魔功》呢?”

“想来此次神霄大战,他们不会把魔功带出魔界吧?”笃侯慢慢地道:“诸天万界都是魔族的口粮,只要魔功还在,魔君源源不断。魔功若是被锁住了……魔君说不得又要空缺万年。”

他在想,天子封重玄胜做东华学士,却极少叫他值守东华阁。

大概是因为……重玄胜非常有智慧,但不是一心为齐的智慧。

重玄胜大概和他思考的不是一件事情,只随口应声:“笃侯言之有理。”

想了想,曹皆道:“自古没有被外力推上去的超脱者。”

“星帝之路以南斗六星君托举,也是本身有统御南斗,拔擢群星的力量。”

“今长生君以朽星上举,注定无功,能够保住性命已是幸运,修为跌落是必然。那几位星君也都断送了前途。”

他问:“本侯实在想不通——那些星君是为了族群,他长生君图什么呢?”

“南斗殿已经没了,几万载历史都成烟。现在说起长生君来,都是丧家之犬。你说他图什么?”重玄胜语气温吞:“恨是最大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步糟糕的棋。”曹皆道:“长生君的结局已经注定,他会比南斗殿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悲惨。”

重玄胜看着他,忽而笑了:“笃侯要聊鲍玄镜的事情,其实可以把话说明白一些——您要是跟姜望也这么讲,猜他是如何反应?”

“博望侯想说,荡魔天君会听不懂吗?”曹皆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就是你可以嘲笑他的智慧。但从我的了解来说,该懂的他都能懂。”

“不不不。”重玄胜也摇头:“我是说——他会装作听不懂。然后把鲍玄镜的肠子扯出来,绕住他的脖颈,就这么把他勒死。”

“他是个会装傻的人。”

痴肥的博望侯摊了摊手,一脸无奈:“而我是一个装傻没有人相信的人。”

曹皆面色更苦了。

军中的麻烦事不止一件。

大到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小到军中某一个人的安全。

军神关于鲍玄镜的决定,他是看在眼里的,也心知肚明。

本来军神会注视着鲍玄镜归齐。

现在军神去了古老星穹,鲍玄镜在归齐路上的安全,就值得惦念。

“我一向有个人生经验——做任何重大决定之前,都告诉自己再想一想。”

曹皆缓声道:“如是者三,非行不可,方行此事。”

“也许是我多虑了。”

他颇为恳切:“祸世邪神,人人可诛。朔方伯却是国之干城。博望侯世袭罔替,与国同荣,当然不会不顾惜国家威严。”

鲍玄镜并非不能死,但其生死是君王的权柄!

且无论如何,不该是博望侯杀朔方伯。

当初田安平是何等锋利的刀,其人也自信有足够的价值,让天子宽容。但他杀死朔方伯,触及了皇权的底线。

若非七恨,田安平当时就交代了……无非坐狱等死。

但即便天子当时要田安平死,也要明正典刑,名正言顺,维护大齐帝国的体统。

自天子而下,焉能逾矩?

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放在眼前,没有大齐天子开口定性,曹皆甚至不会把“白骨”这两个字宣之于口。

“笃侯难道以为我半路截他?蒙头罩脸,杀他于无名?”重玄胜笑了:“勿虑也。本侯尊重大元帅,更忠诚于陛下。不会做那么不理智的事情。”

“倒是朔方伯他……”

他看着曹皆:“他都惊得向大元帅乞活了,您说他会不会半路逃跑呢?”

“他向大元帅密奏什么,本侯不清楚。不过——”曹皆语气平缓:“朔方伯现今身份虽受猜疑,大体上国家还是信任他的。大元帅不过是让他回临淄休养一段时间,以避嫌疑……他何来逃跑的理由?”

就在这处战场,鲍玄镜已经做出了选择,从此以后要坚定地作为现世人族而存在。他一定要拿到足够多的筹码,才不枉这一次的阵前倒戈,拼死一搏……现在什么都没有拿到,他怎么会甘心?

回临淄面圣,对他来说也是一条进取的路径。

倘若他能够说服天子,那么从此以后也算是抹除了隐患,再也没有人能拿白骨的名头来刺他。只要天子愿意为他遮掩,他是不是白骨降世,可以永远说不清。

曹皆并没有对鲍玄镜有什么个人的好恶,只是站在齐国的立场上,不认可一位侯爷将一位伯爷的生死捏在掌中。

“笃侯不必多虑了!咱们出征在外,用于征心。本侯现在其实只是在想,待方天行舟修补得七七八八,咱们应该驶向何方。仗还在打,敌人还会来。天覆春死,国之锐甲。这么多人远征星海,军神付我以重任,我不能不多做计较。”

“至于朔方伯——”

重玄胜慵懒地躺靠下去,仿佛已将疲惫的心思,陷入肉海:“我祝他好运。”

……

……

神霄战争正轰轰烈烈,门开之前喧嚣一时的武安城,这时节反倒有些冷清。

武安城和南天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固城相对,平时常有交锋的武南战场,这时倒只风卷残叶,一杆旌旗也无。

大家都明白,更重要的战争在哪里发生。

武安城的城楼上,兵甲如林。

城内的街道早已肃清,但这时走来一个步履缓慢的人。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长衫,很普通,但很干净。

五官算是英俊的,只有些许风霜做点缀。

你知道他走了很远的路,找过了很多地方,才来到这里。

他的长发是静态的,用一根明黄色的发带,在中段简单地束拢了一下,而后垂向地面。

一步,两步。

布鞋踏过实地,并不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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