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随性模样,倒让祝文心头一暖,如见自家子侄。他努嘴示意,林彦秋会意,拎着青布书囊闪入内室,自顾自取紫砂壶斟了盏雨前龙井。茶水沾了衣襟也不在意,胡乱用袖口抹了抹,冲祝文讪讪一笑。
祝文略一思忖便知其来意,蹙眉道:“怎的专挑这等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显你能耐?”
林彦秋挠头:“晚辈初入仕途,实在欠缺历练。”
“坐下说话。”祝文指了指湘竹榻,“就不怕知府大人记恨?李树堂那等强势人物...”忽而眯眼,“昨夜在何处碰了钉子?”
林彦秋暗叹这些官场老吏当真眼毒。自与祝家结亲后,这位长辈说话愈发直率,此刻训诫虽严厉,却字字金玉。
他正襟危坐,将昨夜面见巡抚之事细细道来。祝文听罢眉头紧锁,连连摇头:“糊涂!封疆大吏何等眼力?岂容你这点小伎俩?欲借沧山县东风建功本是好事,可修官道这等事...”突然噤声沉思。
林彦秋屏息以待,只见祝文忽露笑意:“近日因刘坤倒台,不少人惶惶不可终日。江南道上下,正愁没处插香呢。”执起狼毫在宣纸上点点画画,“你且回去,着县衙工房具陈路况详文,经州府转呈。至于李树堂那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那些药材买卖、茶梨生意照做便是。与知礼合股的煤窑,切记手续齐全。”
见林彦秋似懂非懂,祝文捋须轻笑,待见他突然瞪圆眼睛,不由抚掌:“善!再让县衙农科递个折子,就说是推广新式农桑。”说着从案头取出一卷《邸报》,指着某处道,“既已见报,临安衙自然要树个典范。”
林彦秋暗暗称绝。这些老吏偏帮都这般冠冕堂皇,既要往脸上贴金,又要堵众人之口。
“若别县不服...”
祝文闻言拍案:“他们若有本事也上《邸报》!”又指着文书首行“仰承布政司钧谕”字样,得意道,“这般政绩,本官巴不得多来几桩。”
窗外晨钟恰在此时响起,惊飞檐下一对麻雀。
“祝世叔,”林彦秋忽而拱手作揖,“待呈文递上后,可否劳您移驾沧山县巡视一番?”
祝文闻言捻须大笑,指着他道:“好个机灵鬼!难怪你父亲来信时那般得意。”
见其心情甚好,林彦秋趁机问道:“不知团练使司可也有扶持银两?”
祝文笑容骤敛,半晌方苦笑摇头:“你这小子,连刘青那点体己银子也惦记?团练使司清贫如洗,那点银钱还等着放贷生息呢。”
林彦秋面露悻色:“陈大人只肯给手谕,也不知是何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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