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秋闻言跌坐在地,摸向袖袋里的烟丝荷包,早已湿透。石毅顺势坐在一旁,林彦秋苦笑道:“可有烟丝?”
“下官素不吸烟。”
正遗憾间,一只莹白如玉的手递来一个锦囊:“抽吧,来时顺手从家兄那儿取的。整匣带着不便,只装了些许。”齐芝怡笑靥如花,罗裙下摆尽是泥点。
林彦秋取出烟丝装入旱烟袋,深深吸了一口。石毅在旁道:“今夜最为紧要,只要平安度过,明日水位自会退去。”
暮色中,林彦秋细细打量着这位看似文弱的乡主簿。半晌,他拍了拍石毅肩头,低声道:“县衙即将大调,待此事了结,不妨多来走动。”
石毅先是一怔,随即会意地点头:“下官明白。雨既渐止,大人还是先回县衙歇息吧。”
林彦秋仰观天象,虽仍阴云密布,但雨确已停歇。他长舒一口气,暗想:总算不必学那大禹,要跳进决口去堵洪水了。
回到乡衙大院,一口大铁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林彦秋刚迈进门,便有位系着粗布围裙的妇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官人,趁热喝下驱驱寒。”
捧着粗瓷碗,拉着齐芝怡寻了个角落蹲下。两人满身泥泞,却相视而笑,倒像极了一对田间劳作归来的农家夫妇。
饮尽姜汤,又派驿卒给杜知县送去平安信。待忙完这些,林彦秋忽觉四肢发软,刚迈两步便一个踉跄,忙扶住斑驳的土墙,只觉天旋地转,胸口发闷。
“你这呆子!”齐芝怡惊呼出声。不远处正在喂马的车夫闻声赶来,与简子豪一左一右搀住摇摇欲坠的林彦秋。
“莫要声张...”林彦秋强撑着摆手,“悄悄回县衙便是。”
夜色如墨,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车厢里的林彦秋面颊烧得通红,前排的简子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催促车夫快马加鞭。
迷迷糊糊间,林彦秋只记得齐芝怡温软的小手始终紧握着自己。车窗外漆黑一片,唯有两盏风灯照出方寸光明。
再睁眼时,满室都是艾草熏香的气味。青纱帐内,林彦秋艰难地眨着眼,看见床头的矮几上摆着个青瓷瓶,里头插着几支叫不上名的野花。
刚恢复知觉,浑身便如散了架般酸痛。他忍不住轻哼一声,屏风后立即转出个梳着双丫髻的小药童。
“大人醒了?可要饮些蜜水?”
林彦秋微微颔首。待灌下一盏温热的蜂蜜水,忽觉小腹发胀。那小药童竟抿嘴一笑:“大人要解手吧?奴婢扶您过去。”
行至净房门前,小药童还促狭地问:“可要奴婢伺候?”
林彦秋心中苦笑,这小丫头胆子倒大。转念一想,在郎中眼里哪分什么男女。
忙不迭摇头掩上门,想到外头站着个小姑娘,愣是憋了好一会儿才解出来。待轻松了些,那浑身酸痛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从净房出来,小药童搀着林彦秋回到床榻,掩口轻笑道:“大人当真糊涂,伤口沾了堰塘浊水,最易染上伤风。您倒好,还逞强搬沙袋。”
见林彦秋神色倦怠,小药童识趣地收住话头,却又忍不住道:“那位齐小姐真真是天仙般的人物,比戏文里的花旦还俊俏。方才还亲自去厨下为您熬参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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