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会馆乃是一座五重飞檐的望江楼,登临顶层凭栏远眺,满城黛瓦朱甍尽收眼底。
掀开素绫门帷踏入,回廊尽头竟辟出一方制式规整的议事堂,正中设着三间高足席榻,案几上已陈设好镶嵌紫檀纹饰的卷轴架。
“二位请入席。”青衣小厮敛衽作揖轻声道。寒喧方罢,他已轻盈退入侧厢。
林彦秋俯身跽坐在当央席位,顺着铜雀点漆的案几望去,竟瞧见墙角立着的帷幔,不由戏谑地扯动赵彭程的袖摆:“这位杜东家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莫非是替王公贵胄物色歌舞姬女?倒像个人贩子的勾当。”
赵彭程拈须而笑,轻摇描金鹿纹羽扇:“墨卿贤弟已猜得七七八八了。这杜氏本是应天府有名的梨园东家,近些年却转而涉足田庄宅邸的买卖,听说他经营的那几家私塾已交与门下清客照料。”
林彦秋抚掌作恍然状,又支起身子:“若哪家闺秀坚拒不从,又该如何应对?”
赵彭程挑眉斥道:“尔等岂可做那逼良为娼的勾当!不过……”他压低声音,“若有贵族愿出重资求聘,倒也少不得有人暗中牵线。”
林彦秋起身踱至窗棂边,望着江上往来商船:“此地当真隐秘,倒像极了京城的选妃行宫。”
林彦秋轻捋胡须,眉间略显蹙意:“悔不该未将甘祖运与刘嘉尚一并带来,沧山县那头确需人手盯着,此乃权宜之计。待日后旧部拢齐,麾下人丁方算充裕。”
齐轲步履匆匆,不过盏茶工夫。外间忽闻杜子腾的嗓音。门扉轻启,齐轲瞧见林彦秋与赵彭程, 脸上浮起一抹促狭笑:“小娘子在哪?哎哟,近来憋得肝胆都疼,拙荆月信又至。”
林彦秋不待二人开口,抬手阻道:“小娘子?休想!即便来了,瞧见这阵仗也得吓破胆。在下刚撞见宿敌,正琢磨着遣人飞鸽传信求援呢。”
齐轲面露疑色,眯眼审视林彦秋:“墨卿兄弟,这玩笑开得过了。今日若不交出小娘子来,别怪我翻脸。”
林彦秋将他拽至墙角,压低嗓音:“当真是遇着仇家了,正是那富年!这厮缠人如蛆,方才在楼下行廊撞见。这会馆掌柜道,他周遭相伴的尽是些江湖人物,我怕是要惹祸上身。”
齐轲闻听,剑眉蹙起:“怕甚!我这就传令,调拨一哨精锐过来。对了,莫忘着他们换上常服!”
林彦秋颔首,思忖片刻:“依我之见,调兵之后立刻撤退。顺带嘱咐你的人,留意个拄拐的,若是瞧见,再折他一条腿!”
齐轲点头应承,又稍作思量:“此时白昼当空,他们敢轻举妄动?”
林彦秋轻叹:“即便如此,也当未雨绸缪。”
安顿齐轲妥当,林彦秋掸了掸玄色织金道袍上的褶皱,在居中香木锦墩上落座,冲二人微扬嘴角,手中象牙令牌轻叩漆案示意事成。
杜子腾抚弄着犀角烟嘴,面上尽是懵然。待林彦秋俯身附耳道:“江南道兵马都总制麾下武官,五品大将,麾下拳脚利落者甚众。”杜子腾方恍然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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