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桦着一袭青色葛袍,袖口绣着暗纹草叶,瞧着倒像饱读诗书的教谕。
他亲自起身给林彦秋斟茶,那紫砂壶嘴还沾着几点水渍:“牧司衙门向来清苦,那唐三因未得药山查勘差事,心存不满,同知大人莫要见怪。”
林彦秋凝视着茶汤中沉浮的碧螺春,轻声道:“年大人谦和之态,令人激赏。此次药材赋税专案,虽由查勘组主持,却也需仰仗牧司之力。不知年大人......”
年桦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蓝釉茶盏:“林大人这是......何意?”
林彦秋起身握住他手,温言道:“我观年大人干练沉稳,思虑再三,欲请君入组襄助。吾尊称祝大人一声叔叔,举荐之事亦出其意。”
听闻祝文之名,年桦眼底闪过惊愕,旋即复归平静:“林大人抬爱,晚生自当效犬马之劳。”
林彦秋自袖中取出牙黄卷轴,在末尾添上“年桦”二字,又批注“副使”头衔。
“自明日起,烦请年大人至县衙听学,熟悉章程。”
林彦秋收起卷轴,“待药山一事启动,还需年大人举荐贤能,共分五组分赴各地。副使之位,正可一展抱负。”
年桦望着那流畅的行楷,喉结微动。
林彦秋这年轻人落笔果决,全无官场虚套,倒教他想起当年荐他入仕的祝文。玄色官袍下的脊背挺得笔直,掌心却渗出细汗,这强势的后生,怕是要在沧山县掀起不小的风雨了。
“年兄,有一事还需提前与你说明。”
林彦秋轻摇折扇,乌木扇骨叩击着青石茶几,“日后下拨至各乡的赋税银两,你有权稽察问对,更有权签押调度。凡低于千两数额,你可径自批红,无需再呈于我。”
年桦手中的紫砂壶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险些溅出。
他来沧山县,本是祝文为他铺就的晋身之阶,祝文却中途调任他乡,留下他在这偏远县邑空守农牧之职。
今夕,却有一缕新的希望,似这茶烟般袅袅升起。
见年桦沉默,林彦秋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已明白,祝文从未替你打过招呼。这般做的好处有二:一是可察你品行,二是给了我亲自收揽贤才的机会。老一辈的城府深沉,总能参透诸多道理,令人钦佩。”
年桦毅然起身,青色葛袍下摆扫过案几,“请林大人放心,若我办砸了此事,必当引咎请辞。”
林彦秋摆手而笑,“无需如此紧张。沧山县的复杂,我心中有数,也早有准备。如今恰逢其会,我已争取到足够的银两,主动权稳握手中。我并非只重结果之人,更重过程,你尽可安心施展才华。”
年桦点头致意,旋即从柜中取出一卷竹纸,“这是我所作的沧山县农林现状查勘文书,各乡情形我皆了然于心。大人是否需要抄录一份?”
林彦秋思索片刻,“不必这般繁琐,待会我直接带走即可。”
林彦秋起身,折扇轻摇,“今日便议至此。杜知县归衙后,我将召集药山组堂会,具体时辰会派人知会你。若你有任何建言,今晚可来县衙找我。”
林彦秋离去后,年桦独坐于空旷的书房,手中茶盏微微颤抖。
人生机缘众多,关键在于能否紧抓不放。
林彦秋因祝文之故,已然将他视作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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