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槐花落,魏博换新主】
贞元十二年的长安城,槐花开了又谢。四月九日,一匹快马冲进大明宫,带来魏博镇急报——节度使田绪暴毙。十五岁的庶子田季安被推上帅位,背后站着德宗的姑姑嘉诚公主。史书记得明白:“季安幼,母贱,公主庇之。”德宗在延英殿转了三个圈,朱批“准奏”。他明白,与其逼反魏博,不如默许这出戏。只是没人料到,这少年日后会成为河朔三镇最跋扈的藩王。
同月,义成军节度使李复病逝滑州。押牙刘沐刚摸到帅印,朝廷使者已携诏书疾驰而来——吏部侍郎姚南仲接任。老姚到任当天,当众烧了三车请功文书,对将士冷笑:“本官眼里,只认大唐律令。”军中骄兵摸着刀柄的手,终究松了下来。
【六月汴州乱,宦官掌禁军】
六月初六,大明宫含元殿钟鼓齐鸣。德宗亲手将神策军符交给宦官窦文场、霍仙鸣,二人从此挂着“护军中尉”头衔,把持十万禁军。《资治通鉴》记下冰冷一笔:“宦官专典禁旅自此始。”朝臣们低头盯着笏板,仿佛能盯穿个洞——他们知道,自泾原兵变后,皇帝早不信文臣武将。
此时汴州城里,宣武节度使李万荣瘫在榻上流涎,儿子李乃被部将邓惟恭捆成粽子押往长安。德宗急召老臣董晋:“汴州乃漕运咽喉,卿敢去否?”七十岁的董晋单骑入城,面对邓惟恭的刀斧手,竟在辕门前讲起《孝经》。月余后,汴州军械库三十张强弩“意外”失踪,邓惟恭突然暴病,董晋案头多了一摞认罪书。
【七月算盘响,岭南烽烟起】
七月酷暑,户部算盘打得噼啪响。盐铁转运使裴延龄死了,死时宅邸搜出四十车“空白账册”。德宗对着灵位抹泪,群臣却在袖中藏了庆酒。接任者李巽更狠,上任三日就查出二十万缗“隐没盐利”,《旧唐书》说他“检制下属,课最济”。长安西市的盐价,竟当真跌了三个铜板。
岭南韶州,俚獠人的铜鼓震得山响。节度使徐申不慌不忙,先派兵截了粮道,再开仓放粟。史载:“申至,抚纳降附,夷夏安之。”平叛捷报送到长安时,岭南的荔枝刚染上红晕。
【八月西北寒,九月奸臣殁】
八月秋风吹过邠州城头,节度使张献甫的丧幡还未取下,行军司马杨朝晟已带人夜筑方渠堡。《新唐书》记其妙策:“令军士各携两坯砖,一夜间城堞立成。”吐蕃探马看得目瞪口呆,从此称他“杨夜叉”。
九月十八,长安城南鬼市格外热闹——裴延龄的棺材要出城了。百姓沿街啐唾沫,商贩趁机卖起“打奸纸人”。唯有德宗赐了谥号“谬”,还对着宰相李泌叹气:“裴卿虽有小过,理财实有奇才。”李泌的白胡子颤了颤,终究没接话。
【十月拜庸相,吐蕃折戟归】
十月十七,含元殿上香炉青烟袅袅。谏议大夫崔损捧着裴延龄的荐书拜相,给事中赵宗儒因“书法秀丽”同入政事堂。两位新宰相的奏对,让德宗打了三个哈欠。倒是十一月擢升的韦渠牟会来事,他献的《望仙台赋》,把皇帝比作轩辕黄帝,却暗藏二十处道教秘符。
此时剑南西川,韦皋正拿吐蕃人练手。庆州城下佯攻,暗遣精兵烧了吐蕃粮草七千车。《资治通鉴》写得痛快:“俘斩万计,吐蕃遁去。”捷报抵京那日,长安初雪,大明宫的屋檐下,窦文场正给神策军校尉发冬衣——每件衬里都绣着“忠勇”二字。
【岁末算总账】
腊月祭天,德宗盯着太庙烛火出神。这一年,他换了六个节度使,杀了三十八名犯官,国库多出一百二十万缗。窦文场递来暖炉时,老皇帝突然问:“你说朕是汉文帝,还是汉元帝?”宦官扑通跪地,额头紧贴青砖。雪落宫墙无声,长安城传来打更声——贞元十二年,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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