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秀到家,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灯光,只有黑暗和忧愁。全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个个愁眉不展,沉默不语。
婆婆听安秀说,抓不到凶手,警察不放人,急得大哭起来,安秀搂着婆婆的肩膀安慰说:“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坏事只愁不做,不愁不破,凶手一定能抓住。”
公公插嘴说:“这案不好破,警察不给钱不破案,要我们去破案,谁知道凶手是哪里人?我们哪有那个本事?”
安秀说:“这个案子,就是昨天那两个收旧货的干的,那个带八字的帽子就是证据,那个瘦高个子货郎,我记得他的样子,他头上有一撮白头发的,哥哥不是会画画吗,画出他的像,多印几张,我们拿着画像,到各乡各村去张贴打听,说不定会有人认识。”
沃士佳说:“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安秀说:“我们先吃晚饭,吃了晚饭我来说,哥哥来画。”说着,她点亮了瓶口有铁片的小洋油灯,一灯如豆,屋里有了光亮,墙上有了影子。
嫂子端来饭菜,一家人埋头吃饭,很快吃完了晚饭。嫂子擦了桌子,沃士佳拿来纸墨笔砚,安秀去干雕刻活的房间端来一盏大洋油灯。这是家里最精致最大的一盏洋油灯,形状像葫芦,肚大腰细,灯头上有玻璃罩,可以调节灯芯和亮度,安秀把灯放在桌子中间,将灯芯拧高半寸,桌上亮了许多,屋内的光明增了许多,黑暗减少了许多,煤油气味也增了许多。
安秀根据记忆,描述着那个人的相貌,沃士佳画画改改,直到见过的人都说像了,才照样又画了两张。
沃士佳想连夜制版印刷,安秀说:“先不用印,那两个人的帽子上都有一个八字,会不会凶手是带八字的村子呢?我想明天先拿着这张画像,到带八字的村子去打听一下。”
公公说:“我们尧塘乡就有两个带八字的村,一个是南边的八里庄,一个是东边的八里墩,一个六里地,一个十八里地。”
沃士佳说:“上塘乡有个八王庙村,离我们村有二十七里。”
戚玉琴说:“八王庙就别去了,一是路远,二是那个村在小方山脚下,好多人就是土匪,村上人很野蛮,小商贩和叫花子都不敢去,有的女人进村,就被光棍绑回家做老婆了。”
安秀说:“有这么厉害?不是说捆绑不成夫妻,女人不能逃么?”
戚玉琴说:“有人看着,麻绳铁链拴着,怎么逃?”
沃士佳说:“我也听说过,有外地人到村旁八王庙去烧香,钱物被抢,男的被打,女的被拉回家做老婆,安秀别去了,太危险了。”
安秀说:“这么无法无天的地方更应该去看看,有可能杀人的人就是那个村的,我去八王庙。”
戚玉琴说:“你别去,让人家拉去做老婆怎么办?”
安秀红着脸说:“我有办法,我不怕,我去八王庙村,顺便去庙里给菩萨烧三柱香,让菩萨保佑士良。我们三个人,刚好一人去一个村子,我去八王庙,就这样吧。”
大风吼了一晚上,天蒙蒙亮,风还咆哮着,三个人都起来了,烧早饭吃早饭。安秀先吃完,洗了碗就化妆穿衣,她把丈夫一身旧补丁衣服拿出来,女扮男装穿在身上,腰间系了根草绳,脸上抹了些灰,戴了顶破草帽,让一小撮黑发露在外面,背个有补丁的旧布袋,拿了根打狗棍,还真像个乞丐,哥哥嫂嫂都笑了。
三个人各拿一张画像,顶着大风出发了。傍晚时分,暴躁的狂风终于鸣金收兵了。沃士佳夫妇先回来,带着尘土、带着疲倦,也都带着沮丧,两个村子都没有长得像画像上的人。
月明星稀,家家点灯时,安秀才到家,戚玉琴说:“你一走,爸妈就一直担心,站在门口看,遇到麻烦没有?”
“还行,附近的大成镇有集市,好多人去赶集,村上人不多,我拿出画像,问了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婆、还有一个小伙子,都说村上没这个人。”
“没碰上坏人还算是好运气。”沃士佳说。
“快出村时,碰到一个贼头鼠脑的人,看我屁股大像女人,看我穿破布鞋的大脚又不像,他喊我没理他,低着头赶紧出村了。”安秀心有余悸地说。
沃士佳说:“还好,有惊无险,还是雕版印刷人像吧,每个村子都去贴,处处撒网,十网九网空,说不定一网就成功。”
安秀说:“金坛,丹阳,武进三县有几百个村子,村村张贴太费功夫了;而且贴了要有人看着才行,没人看着,前脚贴,后脚撕,贴了也是白贴。我想到有集市的镇上去贴,赶集的人四面八方都有,说不定有人就见过或认识凶犯。”
沃士佳觉得这个主意好,说:“明天就是姚桥镇的集场,我们去试试,顺便带几张印好的年画去卖。”
第二天,三个人起个大早,吃了早饭就动身,到姚桥镇时,太阳刚有一树高,赶集的人们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往镇上来。
姚桥镇三面是河,东南西三座桥与外相通。三座桥三个人,刚好一个人守一座桥,张贴画像后,在一旁蹲着守候。
安秀在东桥,她把画像贴在一家茶叶店西侧的墙上,在茶叶店前的石阶上,屁股下放一块硬纸板坐了下来。
茶叶店对面是一家盐栈,门前有一棵槐树,一个中年男人背靠槐树坐着卖乌龟。两只乌龟均有小脸盆大小,一脚栓一根细麻绳在地上爬着,乌龟舔食掉在地上的盐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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