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村外麦田浮落日,村中树林穿斜阳,鸡鸭咯咯嘎嘎的叫着回家,鸟雀叽叽喳喳鸣着归林,孩子们依然还在嬉笑打闹,喧哗声不时惊飞歇在树上的鸟雀。
春南看到洪先生手里端着小木盆在喂鸡,便领着蒋惠的手走过去。洪先生撒一把米在地上,两只公鸡边啄米边张着翅膀,吓唬几只怯生生上前吃米的母鸡,几只母鸡偶尔上前吃一口,又赶紧退回去,白圆圆看见了,责备丈夫说:“喂鸡都不会,多撒几处,不都吃着了。”洪先生唯命是从,在楸树下又撒下两把米,几只母鸡跑了过去。
白圆圆看到了春南,上前抱起蒋惠,在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小丫头真漂亮,长大了,给我家当儿媳妇吧。”
洪先生说:“别自作多情,自是家门寒,良媒不得说。”
春南说:“别咬文嚼字,你家门寒,我家门要冻着了。”
白圆圆瞪了丈夫一眼,语带轻蔑地说:“他是说他洪家门寒。”
春南说:“洪先生家可不寒,洪家祖上还有人当过大官的。”
白圆圆不屑地说:“别说祖上,何家祖上还是无锡望族,进士举人出了几十个,我家祖上也了不得,常州有一条街是白家的。”
“听说你老家离陈圆圆家不远?”春南问。
白圆圆脸有不悦之色,沉下脸说:“别人这么说,我要骂他了,别提陈圆圆,她是什么东西!”
“纪富胳膊怎么样了?”
洪先生面带愁容说:“骨折,打了石膏,在屋里躺着呢。”
“去年小腿骨折,叫他别和小冈卜佬玩,他当耳旁风,这次又弄折了胳膊,真是可气又可恨!”白圆圆满腔怒气地插话,她又白了丈夫一眼说,“没用的东西,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洪先生想辩解,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春南对白圆圆说:“别冈北冈南,都是何家庄人。”
白圆圆心绪不好,不服气地说:“都怪你,把冈卜人弄进村。”
春南说:“洪先生也是我弄来的,怎么样啊?不错吧?”
“不怎么样,不会种田,也不会做家务。”
“尺短寸长,他会教书,会传道授业解惑。”
白圆圆鼻子哼了一下,不以为然地说:“教书,他到哪里教书?”
“你家办个私塾,让洪先生扬长避短重操旧业,纪富纪贵在家里就能念书,洪先生不出门不种地,就能挣钱,怎么样?”
白圆圆耸了耸眉毛,噘了噘嘴唇,小脸一冷说:“家有隔夜粮,不当孩子王。村上孩子跑来跑去大呼小叫,听了都烦,都到家里来,还不吵翻了天。”
“读书声音最好听,人间最美读书声。再说,先生有戒尺,谁敢吵闹,打手心打屁股。”
白圆圆欲言又止,春南继续说:“教书是好事,种田积谷,教书积德。”
“积德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
“积德也积财,也不是白教,一个孩子一份学费,村上这么多孩子,周边村上还有不少孩子,办私塾不愁没学生。就按荆家祠塾一半收学费,也比种田收入多,这么好的事,到哪里找,你家不办,我家要办了。”
白圆圆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春南问:“真的,你妈和百香同意。”
“当然同意,谁怕钱烫手呢?你们商量商量,要办就办,不办我就办,我也是教过书的。”
白圆圆用手指抵住下巴,想了想说:“我家办私塾,对村上人家有好处,我也要村上人家帮一个忙。”
“帮什么忙?”
“孩子姓何不吉利,老生病,老出事情,我和先生商量了,想改姓洪,要办私塾,也叫洪家私塾。”
春南笑道:“你不是看不起洪家么,怎么改主意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不为何家守着了,同意我就办,不同意就不办。”
“这事儿得问问村上人家,当时是我爸和村上人家约定的,我给问问,应该问题不大。”
吃了晚饭,春南便挨家询问,说白圆圆要给孩子改姓,还要办私塾,想听听各家对这两件事情的意见。多数人家对改姓没什么意见,觉得何家也没什么功德,绝了就绝了吧,附近有些村子的村名也是有其名无其人了,林家村就没一家姓林。
白圆圆要办私塾,大家觉得是好事,有人说:“没想到白圆圆有如此善心和见识,为村上人家做这么一件大好事。村上有了私塾,孩子念书方便,既省了钱,也少走路,特别是雨雪天,小孩子顶雪冒雨去街上念书,也很辛苦的。”
春南把村上人家的意思告诉白圆圆,白圆圆很开心,但她有点迷信,遇到大事要占一下卜,或是找人算一算,她说:“我还要到街上请算命先生算一下,要是吉祥我就办。”
春南知道算命的陈瞎子住在棺材铺隔壁,给人算命也是看人说话,并非真有超人先知,春南先上街找陈瞎子,把纸包的一块腊肉放在他脏兮兮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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