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迪兰是苦命之人,五岁丧母,与做锁匠的父亲相依为命。太平军打南京时,她跟父亲逃难,父亲病死在苏州,她碰到了逃难的同乡荆小兔,就跟他到了何家庄。
荆小兔的母亲重男轻女,重女轻媳,女儿没出嫁时,什么活都不让女儿干,让儿媳干。女儿出嫁了,还让女儿把衣服拿回家让胡迪兰洗和补。婆婆经常教训儿媳,“种田人家的女人,一是要辛勤劳作,二是钱要省着花,三要孝敬长辈。”
胡迪兰性格内向,是个安静懦弱,还有些迷信的女人。她被婆婆虐待,被丈夫欺压,饱受生活折磨,人生里面处处遗憾,她不认为婆婆和丈夫有错,而是自己前世有罪,这辈子受苦就是报应。
她逆来顺受、委曲求全,但她有正义感,偶尔也抗争一下,比如:她会开锁,荆小兔让她开沈八用家的锁,到沈家拿东西,她不肯,说:“我没工具,开不了锁。”
丈夫来揭人家屋顶的瓦,她反对,可丈夫不听她的话。她怕丈夫一个人爬上爬下累,又怕丈夫从梯子上掉下来,便前来扶梯帮忙。九贞来阻止,她更感觉到良心的不安和羞愧,再次恳求丈夫:“你下来吧。”
荆小兔极为恼怒,有气无处发,就冲妻子指桑骂槐:“臭婊子!人也管鬼也管!我二司马拿两片瓦,也受鬼气!”
九贞说:“你是二司马,我是伍长。沈八用和我是一个伍,他回来找我,我怎么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要吃,到别的村吃!”
“吃窝边草方便。”
“你再不下来,我掀梯子了!”九贞上前一步,手抓住梯框,厉声说。
她很生气,荆小兔净干损人利己的事。
太平军到皇塘,好多人家都逃出去了。麦子成熟时,有的麦田没了主人,九贞和蒋康说,“那些麦子没了主人,别人割,我们也割一点。”
蒋康生气地说:“许衡不吃无主之梨,我不割无主麦子。”
荆小兔则不然,割麦子时,他拿着镰刀,先割逃难人家的麦子,后收自家的麦子,没耕没种,多收了八石麦子。
今年没有别人家的麦子可收,他便来揭沈八用家屋顶的瓦,拿回去添在自家猪圈上。
九贞用力摇晃了一下梯子,荆小兔害怕了。若从上面掉下来,摔不死也会断胳膊伤腿,他忙说:“我下来,我下来。”
“把揭下的瓦放上去,照原样摆好。”九贞大声说。
荆小兔看九贞威严的样子,只好叫妻子把地上的瓦一片片递给他,一片片照原样放好,再一步步下梯来。
荆小兔揭瓦不成,没占到便宜,心情不好,在家坐不住,走出门,在小沟塘边徘徊,不时向村里村外张望。
村前的一大片菜地里,有三四个女人在自家的菜地里干活。白圆圆穿白色大襟夹袄,弓着腰在摘毛豆,大而圆的臀部撅着。中间是符火清的老婆在种蚕豆,小腿上绑了个豆笼,一手握锹,往下铲一下,弯腰往土缝中扔一粒蚕豆。最靠近这边的是吴三宝的老婆金凤娇,她臂挎竹篮在摘豇豆,这是个性格外向爱说爱笑的女人,荆小兔时常与她开开男女之事的玩笑,她也笑着从容应对。
他忽然想起毛四亥笑话他的话:“你个傻子,废物一个!二司马白当了。我弄的女人快一桌了。谁不从,就告她男人在外当清妖,让太平军治她,看她怕不怕。”
毛四亥是西街的二司马,手下有三个女伍长。他是风月老手,除了调情搂抱,两个女伍长都和他上床了。
有一次,他去毛四亥家,碰到一个女伍长,她朝荆小兔笑笑,进了隔壁卧室。毛四亥得意洋洋地说:“你个笨蛋!来得这么巧,看见了吧,我没吹牛吧?”
这些事,常在他心间堆积发酵,令他热血沸腾。他想寻欢作乐,却又阻碍多端,村上还有些岁数大的男人碍手碍脚。但是,胆小不得将军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天下太平了,逃难的都回来了,想偷香窃玉就不行了。
从毛四亥家出来,他就想到了金凤娇和符火清老婆,她们都有些姿色,她们都是伍长,都是他的部下,都应该服从他。她们的男人都不在家,也许她们也想入非非呢,他不应该有心没胆。
蟋蟀在草丛中叫,蜻蜓从头顶飞过,野鸡走向河边,老鹰在空中盘旋,都在寻找合适的猎物。
“对!我要大胆些。”他心潮澎湃地想着,昂首挺胸往村前菜地走去,隔着半条田埂就大声喊,“金伍长,一个人摘这么多豇豆吃得了么?是不是三宝回来了?”
“回来倒好了,那死鬼不知逃哪去了。”
“可能在外边有了女人,成了家,不想回来了。”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