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总兵杀了向荣,立即奏报朝廷,朝廷任命和春为钦差大臣,到丹阳督办江南军务。章囯良锄奸有功,晋升四品总兵,赏蓝色顶带双眼花翎,方形补子上绣的熊变成了虎。穿上新官服,章囯良心里高兴,晚上在家喝烧酒,唱起了山东梆子。
夫人长着两条敏感固执的细眉,她见丈夫高兴,便提起女儿的婚事:“永梅十八了,家骅更大,把婚事办了吧。”
章囯良脸喝得红红的,带点醉意说:“永梅得嫁个有本事,人品好的,我看我那书记官不错。”
“那可不成!”夫人一听急了,眼一瞪说,“早定下的事,不能变!”
章囯良见夫人变了脸色,半开玩笑说:“以前有抛绣球招亲的,我们就来个抛绣球,让想娶永梅的都来抢,好不好?”
“那可不成,终身大事不是儿戏,家骅要抢不着呢?”
“要不,就比比本事,谁本事大嫁谁。”
夫人沉吟了一会儿,摸着手上的金戒指说:“这个行,我不信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第二天,章囯良把春东叫去,说想把女儿永梅许配给他,春东吃了一惊,眉毛微微上扬问:“永梅不是嫁给高军校么?”
“都是瞎传,我的想法是你们两个比比本事,谁赢了,永梅嫁谁。”
“我比不过高军校,我不比。”春东凝视着桌子上的大砚台说。
“不比也得比,这是军令!今明两天你什么也别干,写一篇关于平定发匪的策论,明天太阳落山前给我。”
春东还想推辞,章囯良摆摆手让他出去。
次日黄昏,两篇文章摆到了章囯良案头。
春东对此事并不上心,白天照样干公务,晚上摊开纸、研了墨,一挥而就写了八百字。
高家骅花了二十两银子,请县里有名的苏举人,按八股文的格式,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字,高家骅抄了半天,文末署上名字。
章囯良看了,用毛笔将两人名字涂黑,带回家中给夫人和永梅看。
夫人认得高家骅的字,对他的文章大加赞赏,说:“这篇文章写得好,一看就是饱学之士,一动笔就写这么多。那篇文章就几百字,一看就是肚里没货,写不出东西来。”
永梅把两篇文章看了,揉揉眼睛说:“我觉得还是写得短的文章好。”
“好在哪里?”夫人双臂交叉,翻着白眼问。
“一是字好,如字帖一般;二是见解高,切中时弊;三是有文采,轻徭薄赋、剿抚并举、师夷长技,诗词一般。”
“不知从哪抄的?抄也不多抄点。”夫人不屑地说。
章囯良说:“要说抄,家骅那文章倒是抄的。”
夫人气呼呼地说:“书记官整天舞文弄墨,文章自然会写,要比得比武,军人不是秀才,武功才算真本事!”
“明天我叫他们到后花园比武,你们在楼上看。”
次日一早,章囯良对春东和高家骅说,下午在操场比武,两个项目,一是举重,二是摔跤,上午你们先到后花园去练练。
二人来到后花园,小池塘边有一大块青条石,如长方形年糕,约二三百斤重。高家骅先上前,蹲下,抱起青石,慢慢站起,勉强托至胸前,再没力气往上举,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他扔下大石头,喘着大气对春东说:“蠢货!你来试试。”他妒嫉春东的贤能,满腹的蔑视和不快,都裹在有些沙哑的声音里。
春东不知有人观看,上前双手抱住青石,先放到胸前,接着用力一举便过了头顶,脸不变色气不喘,然后慢慢放下,听得有人拍手叫好,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高家骅不服气,揪住春东的衣领推搡了一下,大声说:“我们比摔跤!”他以为自己身材魁梧,力气大,摔跤没问题,可是用尽力气和招数就是摔不倒春东,反倒被春东拉得东倒西歪,眼看要倒地,便凶恶而低声威胁说,“你摔倒我,我要你的命!”。
春东今天刚换了一身新军服,而地上有碎石子,还有好几摊稀稀的鸽子屎,他不想被摔倒,也不愿把高家骅摔倒,不是很用力,不进攻只防守。二人你进我退,左转右转,好半天不见胜负。章囯良看出是春东手下留情,便从楼上下来说:“好了好了,不比武了,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办。”
二人松开手,听章囯良说话。
“这几天又来了五千援军,军粮不够。我找了方知县,让他筹措两千石大米。他答应了,说东乡四镇较富,一镇五百石是拿得出的。因为是筹军粮,要我们出面,他们配合,你们现在就去找一下方知县,听他安排。”
二人到了县衙,方知县说:“筹粮之事,兵分两路,黄文杰师爷与蒋春东去皇塘、蒋市。张又昌师爷与高家骅去导士、里庄,现在就动身。”
出了县衙,优柔寡断好面子的黄师爷脸色不好看,唠唠叨叨,说自己没干过征粮之事,春东官阶也没有高家骅高,这一千石粮不好征收。
春东早就有了主意,信心满满地说:“讲大义,吃大户,一千石大米没问题。”
黄师爷嘲笑他说:“你就吹吧,你可知县里最难办的事么?就是征粮派捐!”
“你放心吧,这次征粮不找保甲长,不搞田丁摊派,就找大姓宗祠。”春东胸有成竹地说。
到了蒋市,他们来到最大的贺家祠堂,拜访身材瘦高戴玳瑁眼镜的贺族长,请他把王、束、蒋、鲍四大家族族长找来,一道商议征粮之事。
人到齐后,春东请黄师爷说话,他说:“征收军粮,军爷说吧。”
没等春东开口,大胖子蒋族长先开腔了:“大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鹤溪河里捞上来的,凭什么让祠堂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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