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谢肆尘刚将纪濯哄睡。
之前一直在打营养针,从昨天起终于恢复正常饮食,谢肆尘铆足了劲要把纪濯身体养回来。
他亲自参与,设定了一揽子营养计划。
然而没想到,药物的副作用先一步开始出现。
恶心、反胃、失眠,再加上如影随形的伤口疼痛。
人竟然一天比一天还消瘦了。
谢肆尘本就因为这,成天一身低气压,脸上写满生人勿近的阴戾冷气。
眼下,费了老大力气好不容易哄着纪濯吃了点东西睡去。
却生生被一嗓子吼醒!
然而,在听到那尖利女声的具体内容,谢肆尘脸色却陡然一变。
不是对胆大包天的上门之人怒不可遏。
而是罕见的惊慌忐忑。
纪濯眠浅,浓密羽睫颤颤睁开,黑漆漆眼珠在夜色中熠熠发亮。
那愣怔惊愕的表情显然是将外面的话听了个全。
谢肆尘将床头灯打开,灯光调地很暗,脸庞在光影中交织看不真切。
温柔摸了摸纪濯的头,将惊醒后凌乱的额发理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常。
谢肆尘温声开口:“怎么,是做噩梦了吗?”
那语气太正常了。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让人不禁恍惚,怀疑自我,是不是真的听了一句现实虚幻分不清的梦话。
纪濯缓缓眨眼,漂亮的黑眸怔仲在半空,呆呆望着谢肆尘,消化着刚才发生的奇怪事情。
那目光纯粹、澄澈,像一块毫无棱角的润玉。
水灵灵的,带着快要溢出来的信赖,懵懂无知望着你。
好像一只全然信赖人类的雏鹿。
谢肆尘看得快要溺进去,心软得稀巴烂。
他喉结轻滑,一下下摩挲着那柔软黑发,嗓音又低又柔,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笃定安抚:
“不怕,只是个梦。”
“只是场梦……”
低磁如大提琴的嗓音在纪濯耳边重复。
很好听,也很有催眠效果,加上那声音本人是谢肆尘的加成。
不一会儿纪濯便真的迷迷糊糊闭上眼。
全然信任,相信了所谓的梦。
看着纪濯安稳睡去,静静坐在旁边陪了半个来小时,谢肆尘才轻手轻脚出来。
一走出病房,温柔亲和的表情倏地消失,脸色一变,难看到极点。
好不容易保护了这么久,想到刚才差一点就在纪濯面前露馅,谢肆尘杀了人的心都有。
差一点……
差一点就让纪濯发现了他父母的事……
虽然他知道这件消息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但在眼下这个关头,纪濯自己都一身病,九死一生才救回来。
若是知道父母在车祸中逝世,一定无法接受那样大的打击。
从纪濯苏醒后,谢肆尘便严厉警告,纪家夫妇的去世消息一定不能让纪濯知道。
那些事那些人刻意从纪濯的生活中屏蔽。
大到从来没放过的电视新闻,刻意在平板设置的关键词屏蔽,小到每一个进出的医护保镖。
避而不谈,问就岔开话题。
幸好,纪濯也没主动提问过。
一直安安稳稳到现在。
谁曾想,却被这样一位陌生的恶意者掀开。
于是,谢肆尘心脏一下下跳得飞快,几乎用了毕生的演技功底,才面不改色将纪濯骗过去。
里面算是蒙混过关,劫后余生。
外面,真正的算后账才刚开始。
林逸和一排的保镖低着头,一副做错事大气不敢出的心虚模样。
距病房最远处的楼道内,一个凌乱狼狈的女人被堵着嘴按在椅子上。
哒——哒——
皮鞋落在地,像是死神在一步步走来。
男人面容极其俊美,可神情却冷得吓人,像一朵淬了冷毒的罂粟,锋利又森然。
看到谢肆尘走近。
原本气势汹汹,想道德绑架让纪濯放了纪骞的女人瞬间一僵。
带着怒火的谢肆尘气场全开,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女人不由自主一个哆嗦。
潜意识的危险警报不停作响,无意识牙关都开始打颤。
谢肆尘目光一扫,森冷不带感情。一旁的林逸领悟,硬着头皮上前道:
“刚问了,这人是纪骞相好的,为了给纪骞求情,打听到消息找来这儿的。”
林逸躬身低头,满脸内疚道歉:“肆哥,是……是我的疏忽,没看好让人闯进来……”
后面一个年轻些的保镖面色涨红,羞愧打断,
“谢……谢总,这事不怪林先生,都是怪我……”
“那会儿是我的班,这女人说找不到病房问路,我好心指,没想到竟然被阴给打了一棒子昏在地,让她溜进来。幸好林先生发现的及时,只喊了一句便将这人捂嘴带出来……”
谢肆尘下颌紧绷,没说话,只扫了眼那年轻保镖,后脑肿得老高,血迹还没来得及包扎。
不是假话。
但能冲过层层包围,绝对可不能只是一棒子打昏一个楼层保镖就做到的。
肯定有什么内应的人在帮忙探风。
也自知被一个女的放倒实在丢人,那保镖头低低的,支着还在冒血的脑袋,都没去处理,就惶急慌忙来请罪。
其余人皆是如临大敌,大气不敢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来港城后,那位欧会长和几个大家族给谢肆尘示好派来的。
有的身手好,有的是场子里混过,也算是一身本事。
只是到底是别人的人,一层层拖下去,难免其中混着些小鱼虾。
当初来港城匆忙,没找到纪濯时急红了眼,后来找到纪濯又是三番四次的病危,情急之下也只能借着用。
没想到出这档子事。
很快,宋瑾佑也听闻消息。
慌急慌忙赶过来,神色焦急问:
“这怎么回事?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就闯进去了?纪濯没知道吧?他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受刺激——”
林逸摇摇头,将宋瑾佑拉过来,压低声音:“那女人说了一句就被我摁住,捂嘴带走了,里面肆哥好像也糊弄过去了。”
“呼……幸好你拦得及时!”宋瑾佑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道:
“我都快要吓死了!就嫂子那情况,我连那个心理测试都不敢让他现在做!生怕嘎嘣一下把人刺激没肆哥找我赔命!这倒好,差点直接把人父母去世的消息捅出去……”
宋瑾佑一下下抚着心脏顺气,连连摇头,面带对谢肆尘共情的发愁:
“唉……我查了查新闻,还问了几个港城朋友,他们都说纪家夫妇宠独子出了名,就算之后嫂子恢复好了,也不知道之后肆哥说这事,人接受得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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