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前辈名讳?”
青衫文士也没藏着掖着 :“我叫荀信,是我家先生门下,最不成器的一个弟子。”
“荀信。”
柳相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看着院门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清神殿与小西天联袂而来,此事绝不简单。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问道,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对这天王山新主人的实力与底线的共同摸底。
荀信道:“我们儒家虽说当年没有卷入大渊的棋局当中,不过还是知道些内幕的,清神殿与梵刹峰此行虽有私心,不过更多的是想为这人间多做点什么,柳山君大可放心应对。
柳相点点头,再无后顾之忧。
……
荣昌镇的牌坊楼外,那位盘膝枯坐了不知多少时日的老僧,终于缓缓站起了身。
身上的僧袍依旧破旧,整个人却像是一尊洗尽了铅华的古佛,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
一位身着玄黑山河官袍、面容古板的中年男子,正从古道尽头走来,步履不快,却仿佛每一步都与这方天地的脉络暗合。
“来了?”老僧双手合十,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山水官走到近前,点了点头,神情不见波澜,只是在看到不远处那座充满了凡俗烟火气的小镇时,那刻板的面容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儒家那两位圣人,怎么会在此地?”
老僧摇了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仿佛映着世间百态。
“放心,这场你我心知肚明的问道,说白了,就是一场私下里心有默契的赌约,儒家一脉自重身份,不会插手。”
山行官闻言,那紧绷的肩背似乎松弛了几分,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息,竟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疲惫。
“那就好。”
要是儒家铁了心要插手,别说人间至圣的张夫子,就是那荀信就够两人捏着鼻子认栽了。
这位在天下修士眼中代表着铁面无私、执掌规矩的清神殿山水官,没有急着走向那座镇中心的祠堂,反而驻足不前,打量着这座充满了生机的小镇。
看着那些在街边嬉笑打闹、满身泥污的顽童,听着远处铁匠铺传来的、富有节奏的叮当声,还有那小贩拖着长调的吆喝。
“老和尚,我有些乏了。”
山水官忽然开口,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怅然。
老僧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在外面跑了太久,一年到头,不是在给人定罪,就是在去给人定罪的路上。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看过的算计,比天上的星星还密.....”
山水官转头看向老僧,那张古板的脸上,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反正来都来了,那柳相也跑不了。不如,先在这镇子里逛上几年,如何?就当是……歇歇脚。”
老僧点点头,倒也不觉着有什么意外。
清神殿修士,修的是规矩,断的是人情。
这条路走得久了,人,也就不再是人了。
“也好。”老僧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也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
“既然不急,那便先去拜见一下那位夫子吧。”
老僧伸手指向了镇子的北边。
“无论你我来此何意,见了儒家圣人而不拜,终究是失了礼数。咱们山上人,可以不讲情面,但不能不懂规矩。”
山水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
于是,这两位足以让天下九成九修士都寝食难安的八境巅峰强者,便收敛了全身气机,如同两个再寻常不过的旅人,并肩而行,朝着北边学塾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毕竟这位张夫子当面,他们这些做晚辈的再怎么有事情,总不能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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