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蛟将信念完,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烙铁,深深地烙进了心里。仔仔细细地将信纸折好,与那三炷燃尽的香根一同,在坟前烧成了灰烬。
山风吹过,纸灰便散了,纷纷扬扬,融进了这片生养了老武夫的土地。
张蛟在坟前坐了一整夜,直到晨曦微露,将天边染成一片鱼肚白,方才起身,朝着新坟,朝着那杆铁枪,重重地、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头。
转身,返回于都。
老妇人的身子,在经历了丧孙之痛与无边惊吓之后,彻底垮了。
时常在梦中呼喊着“丑儿”的名字,眼神浑浊,神志也渐渐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的时候,她会拉着张蛟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来,问他:“小哥儿,我的丑儿呢?他是不是去耍猴了,还没回来?”
糊涂的时候,她会把张蛟错认成丑儿,絮絮叨叨地让他多穿件衣裳,别饿着肚子。
张蛟每日为她煎药、喂饭,,无微不至地照料着。
那双曾经只会劈柴挥拳的粗糙大手,在拿起药碗和汤匙时,却显得异常轻柔和稳定。
半年后。
一个初春的清晨,窗外的柳树刚刚抽出嫩黄的新芽。
老妇人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她走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安宁的笑意。
似乎在最后的梦里,她见到了那个涂着油彩、在戏台上笨拙翻着跟头的孙儿。
张蛟为老妇人处理完后事。
至此,尘缘已尽,再无牵挂。
回到空无一人的客栈,沐浴更衣,换上一身早已备好的干净青色道袍,那宽大的袍袖遮住了他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取出那根白玉般的接引香,用火折子点燃。
一缕青烟,不散不偏,笔直地、坚定地冲上云霄。
不过片刻,天边便有祥云汇聚,一位身着八卦紫绶仙衣的地仙御风而来,落在张蛟面前,对着他深深一稽首,态度恭敬至极。
“神霄宗玉枢宫主座下弟子,恭迎小师叔祖回山。”
屋外,跑来一头体型硕大、威风凛凛的吊睛黑虎,皮毛油光水亮,温顺地伏在门口,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张蛟的身影。
张蛟跨上虎背,身形挺拔如松。
黑虎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啸,四足之下生出云雾,腾空而起,载着这位新任的神霄宗小师叔祖,朝着云深不知处的仙家洞天,飞驰而去。
(恶蛟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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