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捏着一份来自衡城的密奏,那上面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宸王刘钺,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却又轰轰烈烈。
陪葬的,不光是整个宸王府,还有大庆王朝所剩不多的颜面,以及那条耗费了海量国运。
“废物。”
年轻皇帝将密奏丢在案上,疲惫地揉着眉心。
龙椅之下,恭敬垂首站着一位身穿八卦道袍的灰发老者,正是钦天监大祭司。
“大祭司,你那边,又有什么坏消息?”
年轻的天子声音里透着一股与其年龄不符的倦意。
大祭司身子躬得更低了些,声音古井无波。
“回禀陛下,于都城内,来了三股山上人。”
“其一,是元一门使团,以六长老白奉为首,随行的还有其宗门天才南宫弗。他们姿态张扬,此行目的,是为与我大庆结盟。”
刘圭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与藩王勾结的截天宗闹掰之后,大庆确实需要一个新的山上盟友来稳固国势,元一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其二呢?”
“其二,是一名少年。老臣观其气运,与天王山脉有所牵连,身上却又承载着神霄宗的道统。”
“天王山……神霄宗……”
刘圭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御书房内格外清晰。
“那第三股呢?”
“第三股......”
大祭司的声音沉了几分,“便是那位新任的天王山之主。随行的,还有补天教的一位高人。他们二人悄然入城,若非引动了国运龙气,老臣也难以察觉。”
“又是天王山。”
年轻皇帝猛地睁开眼,那双属于帝王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与深深的忌惮。
“朕的皇祖,折在那位柳山君手上。朕的气运真龙,被他一口吞下。如今他又来了于都,想做什么?真当朕的大庆是他们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大祭司沉默不语。
他只是个臣子,负责观天象,察气运,天子的怒火,他承受不起,也无权评判。
年轻皇帝发泄一通后,终究还是慢慢冷静下来。他不是蠢货,恰恰相反,他很清楚如今大庆的处境。
内忧外患,国力受损,实在经不起再一次与天王山那等神秘莫测的存在发生正面冲突。
“他们所为何来?”
“为一件道门至宝......陛下,你说咱们要不要......”
大祭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说了一遍,言语间的意思也很明显,皇城之内出现道门至宝,若是能所得,对王朝而言自然是一件雪中送炭的事情。
“至宝……”
年轻皇帝自嘲一笑。
“我大庆连自家的颜面都快保不住了,还要什么至宝?”
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被宫墙分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
“传朕旨意,命京畿卫与钦天监的人盯紧了他们。”
“但,仅限于盯着。”
“朕不管他们是元一门还是天王山,也不管他们要争什么至宝不至宝。只要他们不伤及无辜百姓,不毁我于都城的一砖一瓦,就由着他们去闹。”
年轻皇帝转过身,一字一句。
“神霄宗,乃天下道门第二,朕不想无故得罪。天王山,深不可测,朕更不想再起争端。而元一门,是朕接下来要拉拢的盟友。”
“朕,谁都得罪不起。”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自己去争,去斗,去死。”
“朕,就在这皇城之上,安安静静地看着。”
年轻的天子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冷酷与无奈。
这偌大的江山,这泼天的富贵,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大祭司心中一凛,深深叩首。
“老臣,遵旨。”
待其退下后,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年轻皇帝重新坐回龙椅之上,拿起那份来自衡城的密奏,就着烛火,将其点燃。
跳动的火光中,纸张渐渐蜷曲,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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