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徒弟,当真是意气用事得很。行走山下两百年,受了这般大的委屈,遭了这般多的罪,也不知与为师说上一声。”
白衣女子看着苏邑,语气似嗔似怨,眸光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过,有错便认,有债便还,这份坦荡道心,倒也不负我补天教的教诲。”
话音未落,白衣女子素手轻抬,掌心出现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净瓶。她指尖轻点,一滴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净水自瓶口飞出,轻盈地落在苏邑眉心,瞬间没入。
原本已近乎寂灭的生机,竟奇迹般地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确定苏邑性命暂时无虞,白衣女子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的温飞鱼,自上而下细细打量起来,那眼神,像极了丈母娘审视自家那不成器的未来女婿。
温飞鱼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莫名有些发烫,连哭都忘了,结结巴巴地问道:“敢……敢问前辈……前辈名讳?”
白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我叫白芷,是苏邑的师父。”
她顿了顿,目光悠远地望向衡山之巅的方向,轻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这妮子,便暂且交由你照看了。”
随即,她笑吟吟道:“还不走?莫非真喜欢坐在这尸堆里,当一对苦命鸳鸯不成?”
白芷,山上仙门称之为蝶后,补天教二十八仙人之一,亦是祖师堂长老,姿容绝美,温婉如洛神,年岁不过七百,已是山上成名多年的大修士。
与此同时,宸王府后门。
大战早已平息,昔日还算齐整的院墙楼阁,此刻已尽数化为残垣断壁,焦黑的木梁与破碎的砖石堆积得到处都是,再无一处好物。
离汸从一堆碎石瓦砾中挣扎着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显得颇为狼狈。在他身旁不远处,张光灵仰面躺着,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去的惊愕与不甘,生机早已断绝,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啾。”
一声清脆的鸟鸣自身后传来,一只羽毛朴素的太平鸟轻巧地落在离汸的肩头,歪着脑袋,用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瞅了瞅地上的张光灵。
“早就与你说过,莫要太过聪明,太聪明的人,总是活不长久的。”
离汸轻笑言语,忽然神情微微一滞,眼眸深处,一抹幽微的紫色光华一闪即逝,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晃了晃脑袋,并未将太平鸟的话放在心上,也未曾察觉自身那瞬间的异样。
就在离汸准备转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眼角余光瞥见后门角落里,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脸上满是泪痕与烟灰,哭得像只小花猫,瑟瑟发抖。
离汸脚步顿住,默然片刻,终是走了过去,朝着那小姑娘伸出手,声音平静道:“此地已毁,你可愿随我上山修道?”
小姑娘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同样有些狼狈的少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怯生生地将自己冰凉的小手放入了离汸掌心。
名为小杏儿的女孩,牵着离汸的手,一深一浅地离开了这片埋葬了无数恩怨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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