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血腥气与硝烟弥漫,浓得化不开。
衡城外的这场拦截战,终于在残阳如血中落下了帷幕。
三百名大庆神机营的精锐铁骑,此刻已尽数化为冰冷的尸骸,散布在泥泞的官道各处,残破的甲胄与断裂的兵刃在夕阳下闪烁着凄冷的光。马蹄印深浅不一,凝固的血泊大大小小,将这片土地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
温飞鱼浑身浴血,大多是敌人的,也有不少是他自己的。一条臂膀软软垂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混着尘土,狼狈不堪。就那么跌坐在尸山血海之中,身侧是早已扭曲变形、彻底报废的剑床弩。
他的怀中,紧紧抱着苏邑。
昔日那个总爱絮絮叨叨,没个正形,天塌下来都能嬉皮笑脸的游侠儿,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泣不成声,哽咽难言。
泪水混着血污,在他脸上冲刷出两道骇人的痕迹。
苏邑的眼眸已然涣散,瞳孔中映不出温飞鱼焦灼而悲痛的脸庞。
呼吸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疲惫与淡漠的脸上,此刻却奇异地浮现出一抹释然的浅笑。
总算……还清了。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可谁又能真正体会,一个女子在被算计、在沉默之后的那两百年岁月里,日日夜夜被无尽的愧疚与悔恨啃噬的滋味。那不仅是心神的折磨,更是对自身大道的无情消磨。
今日,债还了,心,似乎也终于活了过来。
活了,也该死了。
此战,苏邑从一开始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存了换命的念头。
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每一剑递出,都燃烧着她的生机与神魂,只求最大的杀伤,从不在乎自己能否活下来。
便是那数次直刺心口的床弩飞剑,她也未曾有半分闪避,只是为了给敌人造成更大的创伤,为身后之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温飞鱼境界终究差了一筹,面对这等惨烈的军阵搏杀,他只能凭借一身还算过硬的武夫体魄与游侠儿的机敏,在战场边缘游走,拼死为苏邑的每一次递剑创造机会,挡开那些致命的威胁。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勉强活下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苏邑的生机一点点流逝。
就在苏邑最后一口气息即将断绝,温飞鱼感到怀中身躯逐渐冰冷,心中悲痛欲绝之际,一道轻柔如羽毛的叹息声,突兀地在两人耳畔响起。
“痴儿……”
声音温婉,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怜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温飞鱼猛地抬头,只见一道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他们身前。
女子身姿婀娜,容颜绝世,眉目间带着一种悲悯众生的恬静,仿佛不染尘埃的九天神女,悄然临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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