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立刻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和炭笔,飞快地记录下俘虏供述的每一个细节:暗阁悬赏、重金买命或生擒、不知具体雇主、中间人接头点在漱玉轩后巷第三个石狮子下的暗格。
柳元则在一旁,仔细感应着俘虏说话时精神波动和气血变化,判断其话语的真伪。
片刻后,柳元对秦烈微微点头,示意俘虏在蚀骨针的折磨下,精神防线彻底崩溃,此刻所言基本属实,说谎的可能性极低。
“影殿…在帝都…的据点…”
秦烈继续追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核心情报。
然而,当问到这个问题时,俘虏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挣扎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比蚀骨针更可怕的烙印。
“不…不知道…真的…我们…是外殿…行动组…只…只知…‘蛇巢’…在…在…呃啊!”
他刚说到关键处,身体猛地再次剧烈抽搐起来,仿佛触及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禁制,瞳孔骤然放大,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嗬声,脑袋一歪,竟然昏死了过去。
柳元立刻上前探查,皱眉道:“侯爷,他体内似乎被种下了极强的精神禁制,一旦试图泄露核心机密,禁制就会触发,强行封闭其神志,甚至可能直接摧毁识海。”
秦烈眼中寒光一闪。影殿果然谨慎,对核心秘密的保护滴水不漏。
他不再追问据点,转而问道:“今夜行动,除了你们,还有谁?二皇子?宰相?还是…宫里?”
最后两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力。
俘虏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抽搐着,无法回答。
柳元尝试以灵力刺激,俘虏也只是发出痛苦的呻吟,无法恢复清醒的意识。
“看来他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秦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看了一眼刑架上彻底失去意识、如同烂泥般的俘虏,又扫了一眼旁边石头上记录的关键信息——漱玉轩后巷,第三个石狮子下的暗格。
这条线索虽然没能直接揪出幕后黑手,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指向了二皇子夏元辰的咽喉!价值巨大!
“给他止血,别让他死了。这个人,还有用。”
秦烈对柳元吩咐道。一个活着的影殿宗师俘虏,本身就是一张极具威慑力的牌。
“是,侯爷。”柳元应道,立刻开始处理俘虏的伤势,主要是稳定其被蚀骨针重创的生机,防止其因剧痛和崩溃而猝死。
秦烈转身,不再看那滩烂泥,大步向地牢外走去。
柱子紧随其后,瓮声瓮气地问:“侯爷,那漱玉轩那边?”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杀意,恨不能立刻带兵冲过去,将那地方砸个稀巴烂,把幕后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急什么。”秦烈脚步未停,玄色蟒袍在昏暗的地牢甬道中带起一阵冷风。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算计。
“打草惊蛇,只会让蛇躲得更深。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那本侯就陪他们玩点更‘光明正大’的。”
走出地牢,冰冷的夜风拂面而来,吹散了地底带上来的血腥和腐朽气息。
抬头望去,侯府内灯火通明,亲卫们正在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着战斗的痕迹,修补破损的墙壁和阵法。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提醒着刚刚过去的惨烈厮杀。
阵亡亲卫的遗体已被收敛,暂时停放在侧院,等待着厚葬。
秦烈的目光扫过那些染血的青砖,扫过破损的院墙,最后落在东方天际——那里,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正悄然撕裂沉沉的夜幕。
寅时三刻,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镇北侯府的书房内,烛火重新点亮。
秦烈端坐案后,柱子、柳元、石头侍立一旁,还有一名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出现在角落的黑衣人,正是“天罗”在帝都的负责人,代号“夜枭”。
秦烈将石头记录的口供信息递给夜枭,声音低沉而清晰:
“城西,漱玉轩,后巷,从东往西数,第三个石狮子。底座有暗格。里面可能有任务指令或定金凭证。你亲自带最可靠的人手,现在就去。”
夜枭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牢牢记住,指尖一搓,纸条化为细碎的粉末飘散。“属下明白。取物?还是…”他做了个抹除的手势。
“取物,不留痕迹。”秦烈眼中寒芒一闪,“然后,让那个地方…消失。要像一场意外,一场为了‘毁灭证据’而引发的意外。”他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结果。同时,严密监控漱玉轩以及二皇子府、宰相府的一切动静,一只苍蝇飞出来,也要知道它去了哪里!”
“遵命!”夜枭躬身领命,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书房内。
行动迅捷如风,不留痕迹。柱子看着夜枭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秦烈,眼中燃烧的怒火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期待和信任。
他知道,侯爷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更不会让兄弟的血白流。
这一夜的血债,必将以百倍偿还!柳元则垂手肃立,心中对侯爷的手段更加敬畏。
不动声色,直指要害,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石头则握紧了拳头,眼睛亮晶晶的,将侯爷的每一个指令都深深记在心里。
秦烈不再言语,重新拿起朱砂笔,在案上铺开的帝都舆图上,将代表“漱玉轩”的位置,用朱砂狠狠圈了起来,又在旁边重重写下“夏元辰”三个字。
朱砂如血,在烛光下分外刺眼。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夜风,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卯时正,天色将明未明,帝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晨霭之中。
城西,靠近贵族聚居区的边缘地带,一处僻静的后巷深处。
漱玉轩那气派的后墙在此形成一道长长的阴影。
几个穿着不起眼的灰布短打、如同早起苦力的人影,推着堆满杂物和干柴的板车,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后巷第三个石狮子旁。
其中一人看似随意地靠在石狮子上歇脚,手指却在石狮子底座下方一块略松动的青砖上快速而隐蔽地摸索了几下。
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一个巴掌大小、深约寸许的暗格被巧妙地抽了出来。
暗格内空空如也,只有底部残留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灰色粉末痕迹,像是纸张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取物之人眼神微动,迅速将暗格恢复原状,不留一丝痕迹。
动作完成,几人推着板车继续前行,仿佛只是路过。
就在板车即将拐出巷口时,其中一个“苦力”似乎脚下一滑,撞翻了板车一角。
车上几个密封的陶罐滚落在地,其中一个罐口碎裂,粘稠的黑褐色液体(火油)汩汩流出,迅速蔓延开来。
旁边一人“惊慌失措”地去扶车,袖中却滑落一枚燃着的火折子,不偏不倚地落在那滩火油之上。
“呼啦——!”
橘红色的火焰猛地窜起,瞬间点燃了流淌的火油,并顺着流淌的痕迹,如同一条贪婪的火蛇,猛地舔舐上了旁边堆积的干柴和杂物!
火势在干燥的天气和精心准备的助燃物作用下,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转眼间就点燃了漱玉轩后墙堆放的部分杂物,浓烟滚滚而起!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几个“苦力”发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传得很远。
他们一边喊,一边迅速消失在晨雾弥漫的街巷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附近的居民被惊醒,纷纷打开门窗查看,只见漱玉轩后巷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惊呼声、叫喊声、泼水声顿时响成一片。
漱玉轩内也乱了起来,护院、伙计慌忙组织救火。
然而火势起得又猛又急,源头又是在后巷堆放的杂物,等他们发现并试图扑救时,那堆杂物和紧挨着的一段后墙回廊,已经彻底陷入了熊熊烈焰之中。
浓烟遮蔽了晨曦,映红了半边天空。
漱玉轩的管事看着被烈火吞噬的回廊和不断蔓延的火势,面如死灰,他知道,就算扑灭了火,这地方也完了,更重要的是…后巷那个隐秘的所在…他不敢再想下去。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光刺破云层,照亮帝都巍峨的宫墙时,镇北侯府的书房内,夜枭如同影子般悄然出现,单膝跪地。
“侯爷,东西已取回。暗格内只有一层新近焚烧的纸灰,无法辨认内容。属下按计划行事,漱玉轩后巷失火,目标区域已焚毁殆尽。”他言简意赅地汇报。
秦烈站在窗前,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阳,金色的光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光明,一半深邃。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灰色玉石碎片,那是夜枭从暗格灰烬中唯一找到的、未被完全烧毁的残留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一丝阴冷气息。
听到夜枭的汇报,秦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很好。灰烬?足够了。”他收起玉石碎片,转身,玄色蟒袍在晨光中泛着威严的暗金光泽。
“柱子,备朝服。柳元,带上昨夜缴获的刺客兵刃碎片和衣物残片。我们,该去给陛下‘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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