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所有挣扎已被一片冰冷的决绝取代。
他艰难地抬起缠着麻布、依旧刺痛的手臂,颤抖着摸向腰间的灰色麻袋。
“冥月…出来。”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肩头,萎靡的冥月蛛皇蛊感受到主人的意志,幽蓝复眼闪过一丝黯淡的顺从。
它艰难地爬出衣领,甲壳上蛛网般的裂纹触目惊心,气息微弱。
欧阳世将冥月轻轻放在床边,又将那个毫不起眼的灰色麻袋解下,放在冥月旁边。
麻袋表面,那道暗红人影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不可察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波动。
“三天。”欧阳世的声音冰冷,
“少一个时辰,或它们有任何损伤…不死不休。”
“呵…”虫婆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枯瘦的手掌一挥。
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冥月和麻袋,飞入她宽大的袖袍之中,消失不见。
“婆婆!您…”林星澜急了。
“小丫头片子,一边待着去。”虫婆眼皮都没抬,转身走向那个土陶药罐。
她从罐底刮出一些粘稠的药渣,又从角落一个瓦罐里捏了一小撮闪烁着星点磷光的灰色粉末(养魂藤灰烬),混合在一起。
“张嘴。”她命令欧阳世。
欧阳世依言张开嘴。
虫婆屈指一弹,那混合着药渣和磷光的粉末精准地落入他口中。
粉末入口即化,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凉的气流瞬间渗入识海,
如同久旱的沙漠滴入一滴甘泉,让因连番重创而刺痛昏沉的神识为之一清!
同时,一股温和但坚韧的封镇之力悄然覆盖在空窍壁上那些最细微的裂痕上,
虽然无法修复,却如同给即将崩裂的瓷器缠上了无形的绷带,
大大延缓了崩溃的速度。
“【安魂散】,老婆子自配的方子。
主料是养魂藤灰,加了些宁神的辅药。
能暂时稳住你识海,延缓空窍崩坏的速度。
省着点用,就这一份。”虫婆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枯井龙涎的路呢?”欧阳世追问,这是关键。
虫婆走到破窗边,佝偻的背影对着两人,浑浊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沼泽。
那股阴冷的窥探感依旧存在,如同附骨之蛆。
“路?路就在你身上。”她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
“你怀里那枚破骨头,不就是最好的路引么?
往生教那群耗子,鼻子比老婆子的碧枯叶还灵,
追着‘圣引骨符’的味道,总能找到耗子洞。”
欧阳世心头剧震!
她果然知道骨符!
他下意识按住胸口,那枚布满裂痕的惨白骨符正隔着衣襟散发着微弱的阴冷波动。
“不过…”虫婆话锋一转,带着森森寒意,
“想靠那破骨头找到枯井?
做梦!
那井…早就被往生教那群邪祟‘养’起来了!
想靠近?
要么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耗子,要么…”
她缓缓转过身,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就等着被‘腐朽之眼’拖进烂泥里,变成沼泽的养料吧!”
腐朽之眼!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联想到刚才那股恐怖的窥探感,林星澜脸色瞬间惨白。
欧阳世瞳孔深处也掠过一丝寒意。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林星澜声音发颤。
虫婆没有回答。
她走到门边,取下那串森白兽骨和毒虫串成的风铃,随手丢给林星澜。
“拿着。老婆子要关门炼药了。
三天后,带着那两样东西来换人。
至于这三天…是死是活,看你们自己的造化。滚吧。”
她毫不客气地挥手赶人,仿佛刚才的交易从未发生。
林星澜搀扶着勉强能站立的欧阳世走出茅屋。
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屋内的药味和虫婆的身影。
冰冷的夜风吹过土丘,带着沼泽深处更浓的腐烂气息。
那股阴冷的窥探感并未因离开茅屋而消失,
反而如同冰冷的潮水,若有若无地环绕着他们。
“欧阳大哥…我们现在去哪?”林星澜握紧那串冰冷的骨铃,声音带着无助。
欧阳世靠在她身上,脸色灰败,但眼神却锐利,
死死盯着沼泽深处某个方向——那是骨符烙印中“流沙之眼”的方位。
虫婆的话如同毒刺扎在心头。
枯井被往生教“养”着?
腐朽之眼在暗中窥伺?
他摸出那枚残破骨符,裂痕深处,那幅残缺的星图和枯井轮廓在神识中若隐若现。
一丝冰冷的明悟升起:往生教的目标,绝不仅仅是龙涎!
而他和林星澜,在踏入这片死亡沼泽的那一刻,
就已经成了更大棋局中的棋子…或者,祭品。
“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等三天。”
三天后,要么拿回冥月和麻袋,获得延缓死亡和通往枯井的契机;
要么,带着这个致命的秘密,葬身在这片无边的腐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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