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进行着各种离奇的灾后重建式分析。
“那个怪物……为什么没弄死我?”他一边跑,一边哆哆嗦嗦地自问自答,“肯定是醒过来之后,发现我这个炼气九层的蝼蚁,连给它塞牙缝都不够。它可能打了个哈欠,觉得索然无味,然后就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这个念头让他稍微心安了一些。
“对,一定是这样。就像人不会特意去踩死一只路过的蚂蚁,除非那蚂蚁不长眼,非要往你脚底下钻。我运气好,我没钻,我只是在旁边看了一眼,就被吓晕了。它老人家肯定觉得我这种胆小鬼,吃了都影响它的万年修为。”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逻辑无懈可击,完美地符合了他“平平无奇,苟活于世”的人设。至于那场神魂破碎、意志交锋的噩梦,则被他自动归结为被高人气息震慑后产生的精神错乱和幻觉。
“神之垂怜?言灵?开什么玩笑,我这种废物,配得上这么高大上的词吗?肯定是吓出癔症了。”
他把一切的幸存,都归功于自己的“弱小”和“好运”,这让他那颗饱受惊吓的心,得到了一丝扭曲的慰藉。
天色终于在黎明时分,露出了一抹灰白。当苏阳看到青云宗外门那熟悉的,虽然破旧但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建筑轮廓时,他差点喜极而泣。他像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看到了故乡的炊烟,尽管这个“故乡”里,充满了各种想把他踩在脚底的同门。
他拖着一身的伤和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的小院挪。清晨的薄雾中,已经有早起的弟子在院中吐纳修炼。几个眼尖的,立刻就发现了他这副尊容。
“那不是苏阳吗?他这是掉茅坑里了?”
“看他那样子,跟被妖兽追杀了三天三夜似的,衣服都成布条了。不会是做任务失败,被人打劫了吧?”
“就他?炼气九层去接什么任务?我看八成是晚上想偷看哪位师姐洗澡,结果被护院的阵法给电了。”
讥讽和嘲笑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苏阳的耳朵里。换做平时,他可能会觉得有些难堪,但现在,这些声音听在他耳中,却宛如天籁。
人间烟火气,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比起那个会随时把他神魂碾碎的鬼地方,这些言语上的小刀子,简直温柔得像情人的抚摸。
苏阳甚至懒得去反驳,他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睡上三天三夜,什么都不去想。他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然而,一个身影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是张三,那个之前在外门大比中,被他“意外”一拳轰下台的弟子。张三上下打量着苏阳,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鄙夷,有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苏阳,你这是……去后山掏灵兽的粪便,结果掉粪坑里了?”张三的语气充满了嘲弄。
苏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绕开他就想走。他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想静静。
“站住!”张三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入手处,尽是湿冷的泥浆,让他眉头一皱,但还是没松手,“你这家伙,最近邪门得很。说说,你这又是搞什么鬼?”
苏阳被他抓得一个踉跄,几天来积压的疲惫、恐惧和烦躁,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爆发的迹象。但他没有发怒,只是用一种极其疲惫,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师兄,我求你了,让我回去睡觉行不行?我快死了。”
他的声音沙哑,眼神空洞,那副样子,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那是一种精神和肉体都被彻底榨干后的虚无。
张三被他这个样子弄得一愣。他本想再讥讽几句,可看到苏阳那双毫无神采,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眼睛,不知为何,后面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他松开了手,骂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句“疯子”,便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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