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马车继续前行。傍晚时分,终于抵达清河县城。城门口张贴着童生试的告示,几个差役正在维持秩序。告示上的朱红大印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陆明远寻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下,房间临街,能清楚地听到街上小贩的叫卖声。\"糖葫芦——新鲜的糖葫芦——\"的叫卖声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透过窗缝传入耳中。
他推开窗户,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悠远而深沉,惊起一群归巢的麻雀。
次日清晨,陆明远早早起身,换上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铜镜中,他的面容略显疲惫,他取出宋雨薇准备的食盒,最下层竟还藏着几块桂花糕,正是他最爱吃的那种。糕点上撒着的桂花金黄灿烂,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考场设在县衙旁的贡院,陆明远到时,院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着;有二三十岁的读书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也有八九岁的孩童,被家人牵着,好奇地东张西望。
陆明远站在人群边缘,手中握着考引,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他的衣着并不华贵,但胜在整洁干净,一袭靛青长衫衬得他身形挺拔,在一众或老态龙钟、或稚气未脱的考生中显得格外沉稳。
\"哟,这不是陆明远吗?\"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不是去当赘婿了吗?怎么,宋家养不起你,让你出来抢我们穷苦百姓的名额?\"
陆明远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半旧不新儒袍的男子正斜眼瞧着他,嘴角挂着讥讽的笑。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面容瘦削,颧骨高耸,一双眼睛浑浊中带着几分刻薄,正是他的堂兄——陆文昌。
陆明远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堂兄,许久不见。\"
陆文昌嗤笑一声,故意提高声音:\"赘婿多好啊,不愁吃不愁喝,何必来和我们抢这童生试的名额?\"
周围几个考生闻言,纷纷侧目,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原来是个赘婿……\"
\"难怪穿得这么体面,怕是宋家给的钱吧?\"
\"啧啧,好好的读书人,偏要去吃软饭……\"
陆明远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指尖微微收紧,但面上依旧平静。他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是看着陆文昌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心中泛起一丝冷意。
——十年了,这人还是如此狭隘。
回忆中的画面渐渐浮现,六岁的陆明远跟着父亲回到清河村祭祖。那是个深秋的傍晚,村口的枫树红得像火,落叶铺满了泥泞的小路,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炊烟的气息。
六岁的陆明远第一次回到清河村。
他从小在京城长大,祖父陆文渊是京城礼部尚书,那年回乡祭祖。
陆明远还记得,刚进村子时,一群孩子围着他打量,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戒备。他们穿着粗布衣裳,有的甚至打着补丁,而陆明远身上是京城裁缝精心缝制的棉袄,袖口还绣着暗纹。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穿得这么好?\"
\"听说是京城回来的,陆远山的儿子。\"
\"京城?那岂不是见过皇帝?\"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陆明远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往父亲身后躲了躲。
这时,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从人群里走出来,昂着下巴,倨傲地看着他:\"你就是陆明远?\"
陆明远点点头。
那男孩冷哼一声:\"我叫陆文昌,是你堂兄。\"
陆明远礼貌地叫了一声:\"堂兄好。\"
陆文昌却并不领情,反而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敌意:\"听说你在京城长大?那你一定见过很多好东西吧?\"
陆明远老实回答:\"祖父的书房里有很多书,我常看。\"
陆文昌撇撇嘴:\"书有什么稀罕的?我们村里也有私塾。\"
正说着,陆明远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精致的木雕小马,那是父亲临行前给他刻的,马鬃飞扬,栩栩如生。
陆文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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