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丽白他一眼,转身时藕色裙裾扫过地面绣着的并蒂莲,只留下一句:“假正经!”便款款离去。
烛影摇曳的书房里,柏木香炉中盘旋的沉水烟气袅袅,年轻的书生林彦秋搁下朱砂笔,眉间蓄着两道冷霜。
窗棂外传来更漏声,已过二更,他收起怀表时才想起从临安城归来已三日,那简丽的影子却仍如墨痕般萦绕心间,今朝江南道御史大夫方裕同的密谈犹在耳畔,而陈舒窈递来的定情玉佩已被他悄悄掷入砚池。
掀开堂屋的竹帘时,月光正斜斜照在小鬟苏苏的鬓角。青石板地上晾着她浆洗的襦裙,尚未干透的布料在夜风中簌簌作响。“东家...”少女起身时铜镜般的发髻斜了半分,林彦秋这才注意到她正对着的香几上散着《女孝经》的拓本,朱砂批注新崭崭的。
“夜深了,怎么还未回去?”林彦秋解下腰间玉佩,随意系在苏苏腕上青绸带间,指腹沾了点她发上的桂花膏。少女脖颈处骤然泛起的酡红让他想起这月余来,每日辰时都能在书房案几上见到新添的合欢花茶。他从袖中摸出半两碎银放在她掌心,却见她指尖紧攥着块绣着松鹤纹的绢帕。
“这是上月月钱未还......”苏苏低头时,窗纸突然被夜风掀起。林彦秋顺着微光望见她搁在膝头的绢帕下,压着半张烧残的券。许是哪家贵公子的踏青诗会入场券,边缘还沾着半点胭脂红。他忽然想起去年清明夜,她曾帮他整理过满是酒渍的马褂。
“往后不必来回跑,每月初十来府上取便是。”林彦秋转身时,脚边的狸花猫突然蹿起,将苏苏怀里的绢帕撞落在地。烛光里,半张券燃起小小的火苗,将苏苏鬓边的碎发烫出焦痕。他突然想起张思曾说过的话:“这小丫鬟,怕是比那些青楼女子还懂得察言观色。”
待苏苏踩着木屐离开时,林彦秋看见她腰间玉佩的流苏扫过门槛。那玉佩原是他周岁时太平公主所赐,背面刻着“守身”二字。正值子时,后院的夜来香突然盛放,满庭馥郁间,他听见苏苏跨过溪桥时,发间的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这黛瓦粉墙的深宅,竟比都城的朱门绣户更显幽深。
第二日卯时刚过,林彦秋身着玄色直裰跨下官轿,快步踏上县衙前的青石台阶。脚下传来晨露沁湿皂靴的冰凉触感时,正堂执事简子豪已经快步迎了出来,玄色葛袍下摆拂过三级石阶,腰间玉佩碰撞出清脆声响。
“林大人这趟离县不过三日,沧山可热闹得紧呐。”
简子豪手中折扇轻摇,扇坠上的玛瑙珠子随着步履轻晃,“昨日巡检司一时糊涂,竟将周文远那厮枷了一日便放了。好在罚金五千文银已入县库,杜大人才特意留着这事儿等您裁决。”
他抬手朝县衙侧门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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