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秋额角微跳,想起肖花兰与齐芝怡,暗忖这二位若也出席宴席,岂不麻烦?
“唉,今夜必有她人,怕是与你无关了。”
林彦秋意兴阑珊地答道。
张思顿时撅起嘴来,却忽地转身笑道:“我也不愿离了墨卿你,要不,今夜咱们皆同宿?”
果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张思如今年近三七,却已是如此。
林彦秋手中缰绳一颤,好在官道平坦,乌骓马并未失蹄。
“你这婆娘,莫要拿这些话打趣我!”林彦秋沉声斥道,马鞭轻扬,驱赶开纷扰心绪。
临江客栈的雕花朱漆大门在夜风中微微作响,珊瑚珠帘后的厅堂里烛火辉煌。
林彦秋将张思送至客栈侧门,便调转马头往旁的马厩而去。
那田恒与陈军二位公子爷却只将二十文掷于守门的祗候,大摇大摆踱进客栈。
待林彦秋送完汗湿的健马回到正门时,恰见李文杰一行人已跨过门槛。他正暗自喟叹这帮旧友的性急,却听有女子声唤道:“咦,那不是林彦秋么?”
说话间,两名脂粉浓施的女子挽着宫绦缓步而来。那朱砂描就的眉眼在烛火下显得几分妖娆,偏生又叫人瞧不真切原貌。林彦秋眯眼辨认半晌,才认出是昔日同窗沈佳宁与李幽微。
此时的林彦秋正落魄得紧:发髻歪斜了青丝带,身着的月白长袍被马缰蹭出几道褶皱,下摆沾了马厩的草屑。手中攥着的缰绳还沾着汗腥气,白底皂靴上沾着斑驳泥渍。
这般狼狈相,叫他如何不心生羞赧。
“哟?”沈佳宁轻抚着鎏金项圈,纤指摩挲间的翠玉珠子脆响作声,“怎的,墨卿这是在哪家王府当马夫呢?”
这位沈佳宁,正是当年国子监内林彦秋念念难忘的女子。
彼时她于杏坛之下明眸流转,引得无数士子折扇暗摇。林彦秋鼓起勇气以诗笺递情,她竟轻启朱唇:“太学三年苦读无趣,寻个解闷人罢了。再说墨卿容貌不俗,倒也让我和姊妹们有了谈资。”
那年沈佳宁生日,林彦秋踏遍十数条街巷,觅得一对羊脂玉坠。哪知佳人接过只匆匆一瞥,便随手递与旁侧眼馋不已的李幽微:“好生精致的玩意儿,幽微既喜欢,便送你了罢。”
李幽微哪敢去接,玉坠坠地的脆响里,林彦秋只觉胸中那点热络寸寸熄灭。他转身解下玉坠置于案上:“佳宁姑娘,这物件与你半点缘分也无。”
说罢扬长而去,将身后佳人的错愕与幽怨都抛在脑后。
落日的余晖斜斜切进客栈前堂,将满地金砖映出几分明暗错落。
林彦秋正愣在原地,脑海里忆事飞速掠过,昔年杏花疏影下同窗的笑语、科举落第后流离的奔走、替人掌书信时被轻蔑的目光......
皆在须臾间幻化成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沈佳宁身着月白蜀锦襦裙,领口精致的云肩下透出藕色纱衫,挽着李幽微的藕色罗裙缓步而来。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颤,却掩不住眉间几分倦色。
林彦秋喉头微动,终究按捺住那声惊呼:\"沈姑娘,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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