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堂眉心的川字纹舒展又蹙紧,乌木扇面轻叩案几,发出空灵的木响。
“这便是你的全部要求?”
书房外的雨打芭蕉声渐浓,他透过斑驳的窗纸望见林彦秋发间珠玉微垂,竟与当年恩师就任知府时的意气如出一辙。
“大周朝廷用人之际,理当人尽其才。”
林彦秋将奏折上的墨迹抚平,“沧县匪患非一朝一夕可除,若能得祝捕头协同,再配以晚生的理财之术,或可扭转颓局。”
他望着李树堂眼角堆起的鱼尾纹,突然想起昨夜在府衙外数过的石阶,共九十九级,终无一人能与他并肩。
李树堂将案上的南海献螺推至一边,螺口泛起的涟漪倒映着窗外连绵的细雨。
“墨卿此言差矣。”
他故意将折扇合起,扇柄上的青玉螭龙正对着林彦秋腰间金饰,“朝廷调兵遣将自有成法,你这等点将之举,未免有失体统。”
林彦秋双眉微挑,袖中却已将早备好的推荐书攥紧。
“李大人明鉴,”
他起身长揖,袍角扫过地上干涸的墨迹,“《唐律》有云:‘用人当疑,疑人当用’。若无祝捕头坐镇,晚生恐难在百日内平定匪患。”
书房内的檀香突然变得浓重起来,李树堂望着少年眉间隐现的剑气,想起早朝时收到的奏折。
淮北盐课亏空,江南粮道滞缓,这年轻人竟连京师粮价都在奏折上批了朱砂朱批。
“罢了罢了,”他将云母石砚台推了回去,砚池中正泛着昨日未干的墨渍。
“第一个条件,本官会与户部侍郎周大人合议。至于人事任免,”他将乌木扇面展开,扇上《清明上河图》的绢丝纹路在烛火下流转,“你可先去面见知县李文杰,听候周旋。本官倒是有意让你主理沧县盐课,而非那等冗繁的农桑事务。”
林彦秋直起腰来,月白袍上的云雁纹在烛光中若隐若现。
“李大人教诲,下官谨记。”
他垂首时,发间坠着的玉珠轻轻晃动,像极了当年在御书房外候命时,恩师帽檐上的那枚朝珠。
林彦秋轻捋颔下短须,乌金冠下的眉目舒展间带着浅浅笑意。
他并未料到此节,原本只思虑如何妥帖处置眼前事务,未及深究后续繁杂。
李树堂的提点恰似醍醐灌顶,令他眼底泛起感激的光晕。
“李大人,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何时赴任,但凭朝廷差遣。”
林彦秋起身作揖,玄色官袍上泥金绣的云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对于李树堂未即刻应允之事,他面上未露丝毫憾色。
这般沉稳,教李树堂暗自颔首,心下对他的评价又添了“不骄不躁”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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