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县城。
知县王仁泽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那些反贼,心里把节度使李懋芳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他是去年的新科进士,虽说排名三甲之末,但馆选考中了庶吉士,散馆之后便被任命为户部主事。
王仁泽年轻气盛,满怀热血,身为户部官员,一心想着通过弹劾权贵来博取名声。结果一不小心,弹劾到李懋芳的党羽,随后就被外放为地方官。
正巧,前任鄢陵知县花钱运作升迁成功,王仁泽便被打发来做鄢陵知县。
老天可真够眷顾的,王仁泽到任还不足五日,刚把县衙官吏认全,屁股都还没坐热,反贼已然攻到城下。
王仁泽还没来得及聘请师爷,只能问主簿:“守城官兵就这寥寥几十个?”
主簿回答:“前任知县,招募了五百多乡勇守城。”
“那些乡勇呢?”王仁泽质问道。
主簿说道:“知县离任,乡勇也都走了,只因县衙没钱发饷。”
“钱呢?”王仁泽追问。
“县尊又何必明知故问。”主簿没好气地回应道。
县衙库房如今耗子都能在里面撒欢,钱早被前任知县卷走了。剩下的那点,也被主簿、典史等人瓜分了,真要追查起来,完全可以推到前任知县头上。
元宵过后,李佑才从此地路过,还敲诈了一笔粮草。
大家都觉得,李佑既然选择撤兵,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攻城,毕竟走水路的话,中间还隔着好几个县。谁能料到,李佑只是回去春耕,春耕一结束就突然派兵杀来。
苏如鹤也郁闷不已,他本打算诈城,可李佑在洧川镇闹出的动静太大,自己带兵赶到此地时,鄢陵县城已经城门紧闭。
鄢陵县城,位于双洎河、清流河交汇处,苏如鹤只能在北边和西边登陆,县城东边和南边都是河水。
他一边让人用土填护城河,一边派人打造攻城器械。
几天之后,眼见护城河被填出几条通道,主簿和典史找到王仁泽:“县尊,投降吧。”
“吾身为县令,肩负守土之责,怎能向反贼投降?”王仁泽怒斥道,“你们不可再提这种背君弃主的话!”
主簿说道:“县尊有所不知,这李贼言出必行,不同于寻常贼寇,他不会乱杀人的。”
王仁泽冷笑:“反贼还能有信用?”
典史说道:“汴州李贼,说话算话,方圆数县谁人不知?”
“锵!”
王仁泽拔剑出鞘:“谁再敢提投降,我定斩不饶!”
主簿和典史,冷笑着退开,一群衙役围了上来。
王仁泽瞬间感到绝望,他刚上任没几天,在鄢陵县无依无靠,完全是孤家寡人一个。
反贼围城之后,王仁泽去游说士绅大户,希望他们捐钱捐粮,招募城中青壮来守城。可那些大户全都装聋作哑,仿佛不怕反贼破城,到现在他手里依然无钱、无兵、无粮!
正常情况下,像王仁泽这种新上任的知县,必须等到征收夏粮之后才有钱粮办事。
李佑的信誉起了作用,从官吏到大户,都不想抵抗。
抵抗了不一定守得住,还可能因此被反贼清算。
直接投降的话,反贼不会烧杀抢掠,他们不会有任何损失。
“你们还想造反不成?”王仁泽持剑后退,怒喝那些围上来的衙役。
典史劝道:“县尊,投降吧。”
“休想!”
王仁泽愤怒地吼道。
典史立刻挥手,衙役们开始包抄,将王仁泽团团围住。
王仁泽彻底绝望,只能说道:“我死后,放我那书童回河东,好歹给家里带个音讯。”
“何苦啊。”主簿叹息道。
王仁泽突然朝着西方跪下:“陛下,臣有负皇恩,只能以死殉国。”
磕了几个头,王仁泽又朝东南边跪下:“父亲,母亲,孩儿不孝,不能报答二老养育之恩!”
又磕了几个头,王仁泽起身道:“不忠不孝之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说罢,提剑横颈,自刎当场。
主簿与典史对视一眼,皆唏嘘不已。然后,他们抬着王仁泽的尸体,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反贼。
苏如鹤还准备强攻呢,突然城门大开,一众官吏抬着知县的尸体出来。“少爷,少爷!”
突然,一个书童跑过来,扑在王仁泽身上嚎啕大哭。
这也是个忠诚的仆人,放他走也不离开,反而跑来守护主人的尸体。
苏如鹤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叹息道:“唉,忠臣义仆,这世道可不多见。把这知县烧成骨灰,让书童带回河东安葬吧。”苏如鹤又对那书童说,“知县的物品,你也可以拿走。我再写封信,你到洧川镇之后,若被我军扣押,可出示信件放行。”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书童连连磕头,他不懂什么忠君报国,只知道效忠自己的主家。
在鄢陵县耽搁两日,苏如鹤留下五百鄢陵兵守城,便带着其余部队直奔扶沟县而去。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