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化作的冰蓝长虹消失在天际,只留下凛冽的剑意余韵。沈七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头沉重。剑宗之危,楚灵犀的重伤,如同两座大山压来。赤阳州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穹,浓烟滚滚,热浪灼人。
“走!” 沈七压下翻腾的思绪,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楚灵犀的命!背着昏迷不醒的楚灵犀,转身冲入山林。身后,赤阳州修士的怒吼、救火的喧嚣声越来越近,追兵随时会至。
他不敢停留,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在崎岖的山林间亡命奔逃。楚灵犀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断肢处的冰霜在高温下开始融化,渗出的黑血染红了他的肩背,焚心毒的腥甜气息愈发浓重。沈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为她驱毒疗伤!
赤阳州已无容身之地。他凭着洛九霄曾传授的星象定位之法,以及脑海中模糊的清云遗址方位记忆,向着东北方,那片清云仙宗覆灭的荒凉故地疾驰。那里人迹罕至,废墟遍布,或许能暂时避开天机阁和赤阳州的眼线。
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的逃亡,翻越了数座险峻的山岭,趟过冰冷的河流。沈七灵力几近枯竭,全靠一股意志支撑。楚灵犀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断臂和断腿处坏死的组织开始散发出腐败的气味,焚心毒的黑线已蔓延至心口附近。沈七尝试用自身精纯的冰寒灵力为她压制,效果却微乎其微,只能延缓毒发,丹药不断往楚灵犀嘴里塞,用灵力将它化开。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翻过一道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脊,前方山谷中,一座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破败庙宇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那庙宇孤立在荒山坳里,残垣断壁,与记忆中清云遗址周边的荒凉景象吻合。
一丝微弱的希望升起。沈七咬紧牙关,背着楚灵犀,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山坡,向着那座如同废弃了百年的破庙踉跄奔去。凛冽的风雪拍打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身后的追兵似乎暂时被甩脱了。眼下,这座破庙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楚灵犀最后的生机所在。
破庙非常古老,屋瓦破碎,断垣残壁。却掩不住曾经的辉煌。
踏入的瞬间,他便看到一位老妪,仅仅筑基修为。沈七气息外放,老妪瞬间被震晕。
篝火在破庙角落噼啪作响,舔舐着夜寒,却驱不散沈七眉宇间的凝重。休息一夜,楚灵犀吃过疗伤丹药,静静恢复,浓黑如墨的毒血缓缓排出体外。
三天前那老妪眼中刻骨的恐惧,如同冰锥扎在他心头。她袖口一闪而逝的暗纹——扭曲如蛇环绕星辰,正是天机阁烙在猎物身上的印记。
她认得这青铜护符,却在触及真相的刹那死死闭口,仿佛多说一个字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木头,冰美人的丹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替我谢谢她。‘’楚灵犀用匕首尖挑着根枯枝拨弄火堆,水蓝劲装上沾满泥泞,脖颈上的犀角吊坠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那老婆婆的魂儿都快吓飞了,”她头也不抬,声音带着惯有的讥诮,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天机阁的爪子,连这荒山野岭的老骨头都不放过。他们怕的不是你,沈七,是这东西。” 她下巴朝沈七腰间点了点。
沈七没说话,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青铜护符。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上面繁复古老的纹路早已深深刻入他的骨血。母亲的遗物,清云护道者的信物,也是天机阁不惜血洗清云、万里追杀的根源。
它曾在他濒死时漾出青光,曾在九幽秘境引他深入,此刻却沉寂如死物,只在老妪闭口不言时,曾在他掌心传来一阵细微到几乎错觉的脉动,如同垂死的心跳。
庙外寒风呜咽,卷起雪沫扑打着残破的窗棂。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在他体内奔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护符深处即将破茧而出,又或者,是它最后的回光返照。冥冥中的牵引,比任何线索都更加强烈地指向这座废弃的清云庙宇。
他猛地站起身,惊得火堆旁闭目养神的楚灵犀睁开眼。
“你做什么?”
沈七没有回答,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寸寸扫过布满蛛网与灰尘的正殿。神像早已倾颓,只剩半截莲座。墙壁斑驳,隐约可见褪色的壁画残片,描绘着云霞仙鹤、御剑飞天的清云盛景。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神坛后方一块颜色略深、边缘极不规则的墙砖上。岁月的尘埃几乎将它掩埋,若非护符那一丝微弱的脉动牵引,绝难发现。
他走过去,指腹擦过粗糙的砖面。一股极淡、却异常清晰的同源气息,透过冰冷的砖石渗入指尖。就是这里!
楚灵犀已无声地跟了过来,手中多了几枚细若牛毛的银针,警惕地环视四周。“有门道?”
沈七点头,五指成爪,指尖灌注灵力,猛地抠住墙砖边缘。砖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松动,被他生生从墙体内抽了出来。一股混杂着尘土与陈年檀香、又隐隐带着铁锈腥气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墙洞内,静静地躺着一只半尺见方的乌木匣子,匣身没有任何纹饰,古朴得近乎简陋,却透着一股沉重的死寂。
匣盖掀开的瞬间,沈七的心骤然缩紧。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神功秘籍,只有厚厚一叠泛黄发脆的册页,边缘已被蠹虫啃噬得如同破碎的蝶翼。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地写着四个大字——《宗门纪事》。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最上面一册,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借着篝火跳跃的光,他翻开第一页。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载着清云仙宗某年某月长老会议、灵田收成、弟子名录……皆是宗门运转的琐碎。他快速翻阅,眉头越皱越紧。这似乎只是普通的宗门档案?
“就这?”楚灵犀凑过来,失望地撇撇嘴,“费这么大劲,就为了几本烂账本?清云仙宗管账房的死了没人埋,藏这么严实?”
沈七不语,手指捻过书页,触感微糙。翻到后半册,他的动作倏地顿住。一行夹杂在普通议事纪要中的朱砂批注,如同干涸的血迹,猛地刺入眼帘: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