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巨大的兽骨,断裂的兵刃,覆满锈迹的修士遗骸,如同沸腾的泥石流般向两侧崩飞。
烟尘与锈蚀的骨屑弥漫中,一道枯槁的身影,裹挟着无边的死寂与滔天的剑怨,缓缓从崩塌的骸骨深处升起。
那是一个老者。
枯瘦得如同披着人皮的骷髅。
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得如同烂布条般的古老道袍,
同样覆盖着斑驳的暗绿色青铜锈迹。
裸露在外的皮肤,手,脸,脖颈,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铜锈斑痕,有些地方锈蚀深入,甚至能看到皮肤下同样泛着青铜光泽的骨骼轮廓。
他整个人,就像一尊行走的锈蚀雕像。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
浑浊不堪,眼白布满暗红的血丝。
瞳孔却是一种仿佛沉淀了万古死寂的暗青色。
此刻,这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祭坛前的三人,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怨毒与疯狂杀意。
然而,当姜啸的目光,扫过老者枯瘦如柴、被青铜锈迹覆盖的右手时,心脏猛地一缩。
那只手上,紧紧握着一柄剑。
剑身狭长,古朴无华,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无数岁月洗礼的暗沉青铜色。
剑刃之上,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
但正是这柄看似残破的古剑,此刻却吞吐着令整个埋骨地都为之颤抖的恐怖锋芒。
那笼罩四野的森白剑气丝线,源头正是这柄残剑。
这柄剑,这气息,姜啸脑中如同划过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
“万……万劫古剑?”
他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柄剑,他在沉渊剑冢入口,剑痴前辈擦拭万剑残骸时,曾惊鸿一瞥。
剑痴视若性命,言其乃剑冢之魂。
虽然当时剑身完好,但这股仿佛承载了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独特剑意,他绝不会认错。
眼前这个浑身锈蚀、散发着滔天死气和杀意的枯槁老者,难道就是那个在剑冢入口以身为碑守护万剑残骸的剑痴前辈?
这巨大的反差和冲击,让姜啸一时间心神剧震,挡在身前的苍青火焰都波动了一下。
“嗯?”
枯槁老者剑痴布满青铜锈迹的脸上,狰狞的杀意,似乎因为姜啸的惊呼而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凝滞。他那双暗青色的浑浊眼珠,如同生锈的轴承般,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终于从青玲珑怀中的青丘身上,挪到了姜啸的脸上。
当看清姜啸的面容,尤其是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虽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沉渊初火气息,以及他手中剑纹黯淡却依旧不屈的太阿剑时,剑痴那双怨毒疯狂的暗青色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如同覆盖了万载坚冰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太……太阿剑心……沉渊……初火……”
剑痴那生锈铁片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却不再是之前的怨毒咆哮,而是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握着万劫古剑的手,竟然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浑浊的目光,再次缓缓地移回到青玲珑怀中的青丘身上。
这一次,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青丘眉心那道散发着暗青色冰冷光泽的印记。
时间仿佛这一刻凝固。
埋骨地死寂无声,只有无处不在的葬海潮音在低回呜咽。
剑痴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近乎绝望的激动。
覆盖他全身的厚重青铜锈迹,随着身体的颤抖,簌簌地剥落下细小的锈屑。
他那双暗青色的浑浊眼瞳,死死盯着青丘眉心的印记,里面疯狂燃烧的怨毒和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炽热到要焚毁一切的狂喜光芒。
“混……混沌……母气……是它,真的是它。”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哭腔般的嘶哑和狂喜。
“三千年,整整三千年啊,老朽……老朽终于……等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姜啸和青玲珑都愣住了。
前一刻还是不死不休的恐怖杀神,下一刻却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见到了绿洲,激动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
“前辈?您……您是剑痴前辈?”
姜啸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探着问道。
左臂的苍青火焰缓缓收敛,但警惕未消。
“剑痴……呵呵呵……剑痴……”
枯槁老者剑痴仿佛才真正回过神来。
他布满青铜锈迹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浑浊的眼中有浑浊的液体渗出,瞬间被脸上的锈迹吸收。
“是了,还有人记得老朽这个守墓的活死人。”
他缓缓抬起那只覆满青铜锈迹的枯手,似乎想指向青丘,却又停在了半空,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目光死死锁着那暗青色的印记,声音带着一种积压了三千年的疲惫和解脱般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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