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漫过崖边,把所有的血、霜、锈都晒成了标本。金车静得像三尊石兽,守着崖边说不出口的秘密。崖壁上的野藤还在晃,晃着晃着,就把穿封狂的名字,晃进了夏末的风里。
天刚透亮时,南天竹和弋念娇就带着七八个附近的庄稼汉上了寒刃崖的崖顶。庄稼汉们扛着粗麻绳,裤脚沾着晨露,鞋跟碾碎了崖边的野花,那些花昨夜还蔫在血里,此刻被露水泡得软塌塌的,黄瓣上凝着晶亮的水珠。
七辆金车停在崖边,车辕上的鎏金云纹被晨阳镀得发暗。南天竹蹲在车边,仔细观摩着什么!
一个络腮胡的庄稼汉抹了把脸,手背上沾着草汁。他扛着绳子往崖边走,麻鞋踩碎了几星暗红的血痂——那是穿封狂跳崖前留下的,被夜露泡得发褐,像撒了把陈年铁粉。
弋念娇的袖口还沾着昨夜的血,此刻被风掀起,露出腕上的新伤。她望着崖底的雾,雾散了些,能看见潭水泛着冷光,像块没擦净的青石板。“遍寻不到穿封英雄到底去了哪里?”她声音哑得像砂纸,“连鞋印都没剩。”
南天竹沿着崖边慢慢挪。他的靴底碾过野藤,藤尖挂着露珠,“啪嗒”掉进崖底的水潭。突然,他的脚尖碰着块硬东西——是半块碎玉,嵌在石缝里,棱角上沾着血渍和霜。“天......,”她喉咙发紧,弯腰捡起那半块玉。
玉上的“狂”字被磨得发亮,边缘裂着细口,竟和曾经见过公主藏于腰间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公主镶字为“逸”。两人的玉合而为一,便是一整块。南天竹的手指发抖。玉面的凉意顺着指节往骨头里钻。
“找着了!”她嘶哑地喊了声,声音撞在崖壁上,惊飞了两只灰雀。弋念娇冲过来,看见玉的瞬间,眼眶红了。庄稼汉们围上来,有人小声说:“这玉怎么......沾着血。”南天竹没说话,他望着崖底的雾,雾里仿佛还飘着穿封狂的衣袂,像片被风卷走的枯叶。
金车的帷幔被风掀开,南天竹把玉轻轻放在车辕上,晨阳漫过来,把玉照得透亮,“狂”字里仿佛藏着团火,烧得人眼睛发酸。
“南姑娘,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满地都是尸体!”络腮胡汉子的脸上,泛起几分畏惧。
南天竹望着崖底的水潭,潭水静得像块镜子,映着他的脸,也映着崖边七零八落的痕迹:断剑、碎玉、血痂,还有几辆着油布的金车。油布上已结起了薄薄的一层霜。
“他跳了。”南天竹神色呆滞,声音轻得像微风。风卷着野草的清香掠过,吹得金车的铜铃“叮”地响了一声。庄稼汉们面面相觑,他们在几辆金车旁忙过不停,有人蹲下来帮着收拾麻绳,有人望着崖底发怔,也有人正在归顺着车上的箱子,甚有者抱着双手观望。晨阳越升越高,把所有的痕迹都晒成了标本——包括穿封狂没说出口的话,包括这段被血和雾浸透的、不肯散的旧怨,包括那几堆新立的坟茔……。
“药老怪,前日是我叫花太过偏激,有失体统,还请不要放在心上,那事咱不怪你,就此作罢。”叫花的声音从山坳上沉沉浮浮。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