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好像还是不太想说，但因为刚刚方脸泼妇已经把话挑明了，所以她只纠结了一会，就叹着气说：“其实这事啊，也不能怪谁，要怪就怪自己没本事。当初我跟你爸都在石油的时候，其实好好干也能行，就是觉得你爷当时是党委书记，我和你爸就想着可能以后能很轻松，结果你爷……”刚起了个头，大姑就又忍不住叹起了气，随后便一脸埋怨地回头看向病床。

“不过这事也怨不到他吧，毕竟他做得也没什么错。”我说。

大姑点了点头，无奈地说：“对啊，所以我才说了，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谁让自己不争气呢！在石油那时候要是能好好干，爬到一个重要的位置上，也不至于下岗了，现在再看当年那些没下岗的，一个个都过上好日子了，工资都几万。我和你爸，就是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下岗那一天，真的是下岗之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干。你爸做生意被人坑，我，就干脆啥也做不了，就在家里做饭带孩子了。”

大姑的这番话也触到了一些我不太愿意去回忆的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我爸跟人做买卖，想法真的是天真，别人说什么他都信，轻易就把钱拿了出去，结果一出去就要不回来了。因为钱的事情，我们天天被追债，躲到乡下了也不着消停。

我爸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我爷，但实际上那只是他的借口而已，真正不争气的其实还是他自己，就如现在大姑所说的一样。

我默默在一旁听着，一边听一边回想着我爸，一边思考现在的自己。而大姑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也继续说道：“你姐后来去大学了，我们就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她出学费了。也算是运气好，她大学毕业，你大姑父就被辞了。我俩也没存款了，他还没退休，一家就靠我那几百块的退休工资，后来是你大姑父他以前的工友，给他找了个打更的活，算是能缓解一下了。然后就是你爷这边出状况了，得了大病，需要有人来伺候，老太太那边就想起我来了，说我天天在家也没事干，不如过来伺候你爷，然后他们一个月给我一千块钱。”

“一千也太少了！”我说。

“是不多，但是这话也分怎么说，本来你爷生病，我过来照顾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她们不给钱，我该来也得来。所以啊，我也没啥理由嫌少，就做着呗，而且多了这一千块钱，确实能解决问题。只不过就是……唉，因为拿了这钱，感觉人的尊严什么的一下子就没了，就低人一等，在她们面前就再也抬不起脑袋了。”大姑叹气说。

“水果的事也是因为这个呗？”我问。

“嗯。”大姑点了点头，说：“我平时也没钱买水果，就照看你爷的时候，总有人过来看他，他们就送水果过来。我也是的，怎么就那么馋呢，非得吃，结果让老太太家的人看见了，给我一顿骂，从那之后啊，就好像坐下病了，吃什么东西都提心吊胆的。”

“那个苹果是？”我问。

“苹果是昨天前天小欣拿过来的，有挺多的，一个小果篮，说是让我在这吃。哎呀，我是想吃，又怕被看见了再骂我，然后还是没忍住，你说我这……怎么那么馋呢。”大姑一边说一边摇头自责起来。

我立刻抓紧了大姑的手，用力摇着说：“人都想吃好东西，不是你馋，是老太太家那帮玩意不是人，除了小欣。”

“别这么说了，还不是自己没能耐嘛。”大姑叹息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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