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气候有点反常,春天雨水稀少,入夏以后,天破了似的,几乎天天下雨。稻田水满了,大塘小塘水也满了。雨还在下,稻田往外排水很慢,若再降雨,就可能遭灾了。
这一天,春南从街上回来,看着阴雨绵绵的天,有些烦躁不安,情绪低落,忧心忡忡,他没走老路,而是转到南边的陈官塘去了。
他听村上人说陈官塘水满了,不往南边芦塘放水,要开坝往北边大塘放水。陈官塘地势高,河面面积是大塘的一倍多,若往大塘放水,大塘水位上升快,往下排水慢,来多去少,村子肯定要淹,大塘周围几百亩水稻也有没顶之灾。
他不知是真是假,心里不安,想实地看看。他走到陈官塘岸边,果然水天相连,茫茫水面几乎和陈官塘村子田地相平。他又去看陈官塘通芦塘的排水沟,沟里长着绿油油大叶子的芋头,那样子远看就像长长的荷叶池。
多年来,发大水的时候少,这沟渠很少排水,就有人打起了沟渠的主意,在里面栽种了芋头。
他问一个在稻田里捉鱼的人:“陈官塘的水这么满,为什么不开坝往芦塘放水?”
那人一脸无奈地说:“陈保长家在排水渠里种了芋头,他不松口,谁敢开坝?”
“天在下雨,怎么办?”
“等死呗,不行就开大塘坝,淹何家庄。”
“怎么能这样啊?为自家一点芋头去淹何家庄。”
“有什么办法,谁让陈家有钱有势拳头硬呢。”
第二天上午,天依然阴沉沉的,依然下着密密的细雨,春南想起昨天陈官塘人说的话,心里七上八下,他对蒋贤说:“你去大塘南边坝上看看,陈官塘有人想扒坝,往大塘放水呢。”
“那坝一开可不得了,村子就要被淹,几百亩稻田也要被淹了。”蒋贤一听便急了,他赶紧穿上蓑衣,戴了顶油纸帽,卷起裤脚管,扛起铁锹出了门,趴在八仙桌下的天鹅看见了,也赶紧起身跟着出去。土路泥泞,蒋贤一走一滑,天鹅跟在身后走了一段,嫌他走得慢,先往前飞了,飞了一段落在田埂上等着。等蒋贤走到跟前,它又飞一段,再落地等着,还不时“克鲁-克里-”叫着,听起来就像“快点-快点!”
蒋贤想,人有的时候还真不如动物,飞不如鸟,跑不如豹,耐心不如蜘蛛,勤劳不如蜜蜂。就说天鹅吧,干净懂事,每天都要在大塘里游泳,身上洗得干干净净。刚开始还在园子里拉屎,陈蓉说了它一次:“换个地方,就不守规矩了。”按着它的头到屎前说,“闻闻,臭不臭!”从此以后,它再也没有在园子里和家里拉屎撒尿,白天和夜里都飞到野地里,或离码头很远的河边去拉屎撒尿。
春南说,“村上有些大人都不如它,想拉想尿裤带一松,裤子往下一拉,随地就来。再比如,有人偷菜,天鹅爱吃青菜萝卜,爱吃黄瓜,可从来不吃人家菜地里的,也不吃人家放在门外的青菜萝卜和黄瓜。”
还有,什么事交给天鹅,它会很认真很负责地去办。地里瓜熟时,蒋贤怕人偷瓜,带它到瓜地去看了看,要它常去地里看看,有人偷瓜,就回家叫人。天鹅马上明白了,它白天到瓜地转三趟,晚上到瓜地转三趟,发现了两个偷瓜的,马上回家报警。蒋贤拿着棍子跑去,是路过的乞丐,让他们摘了瓜走了。天鹅不愿意,飞过去追逐乞丐,并用嘴啄乞丐,吓得乞丐扔下瓜跑了。
蒋贤到了坝上,见坝面完好,平平的地面上是一个个小水洼,雨落在里面,滴出一个个小圆圈,一会儿没了,一会儿又是密密的一片。他看坝的下面,看长满杂草的土坡,有没有暗洞流水,还好,有一点流水是坝面上流下去的,从青青的杂草底下流入河里,没有管涌。陈官塘的水面离坝面只有三寸高,蒋贤忧心忡忡的对跟在身边的天鹅说:“陈官塘的水位太高了,这大坝一决口就不得了,这个坝,只能加土不能挖土。”
蒋贤说着,用铁锹从旁边田里挖了几锹土,填在低洼的小水坑里;天鹅听懂了,昂头叫了一声“克鲁-”。
“看到有人挖坝,就要到村里报警,就要回家叫人,知道吗?”
天鹅听懂了,又昂头叫了一声“克鲁-”
“报警声音要叫得急促一些,声音要大些,知道吗?”
天鹅又听懂了,昂头大声叫道:“克鲁-”
“你报警给我听听?”
天鹅听明白了,昂头大声而急促地叫了起来:“克鲁-克鲁-克鲁-”
蒋贤摸摸天鹅脖子,高兴地说:“真棒!我们回家吧,你会飞,先回去吧。”
天鹅听懂了,张开翅膀跑了几步,一纵身飞了起来,穿过雨雾,飞向家中。
傍晚,雨又下大了,瓢泼大雨被大风刮成斜斜的雨雾,一团团一阵阵白色雨雾,在田野上飘舞,似茫茫无边的一个个瀑布群,远处的树林,村庄都被雨雾挡住了。
在家的人们,听到的是风声,雨声,雷声,还有檐下的滴水声及水满沟渠哗哗的流水声。
到了半夜,雨似乎小了一些,天蒙蒙亮时,雨又变大了,春南开门,看到雨雾蒙蒙,眉头紧锁地说:“不知南边大坝怎么样了?”
蒋贤说:“先让小白去看看,我上个茅缸就去。”
“它会看?”
“会,它聪明着呢。”
蒋贤到后园鸟窝边,和天鹅说了几句,手指了指大塘南边大坝的方向,比划了个挖土的姿势,天鹅明白了,点点头,“克鲁”一声,张开翅膀飞上屋顶,停了一下,展翅往大塘南边飞去。
蒋贤上完茅缸回来,边洗脸边说:“再过两个月,天凉了,天鹅就开始飞往南方过冬了,要送走小白,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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