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卒长走到场子中间,把三尺长的利剑往脚前的地上一戳,手握柄把,用带白眉毛的眼睛扫视了一下乱哄哄的人群,厉声喝道:“都站起来!往中间靠靠!”
白毛卒长待人们往中间站好,脸上流露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英雄气慨,趾高气扬地大声说:“你们可能对太平军不了解,我给你们讲一讲。清朝腐败无能,当官的都是阎罗妖!上帝派天王下界,带领大家杀光阎罗妖,让大家过好日子。天王是上帝的儿子,是耶稣的弟弟,是大家的救星。”
有人交头接耳,低声问:“什么是耶稣?”
另一个人自作聪明地说;“就是桃酥,我们叫桃酥,外地人叫耶稣,味道一样。”
“别说话!”白毛卒长大声嚷道,他接着说,“天王要让大家有田同耕,有饭同吃,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
蒋康感兴趣地问:“怎样有田同耕?”
“天朝要给大家分田,家家户户都有田了,就是有田同耕。”
几个男人听说分田,心情愉快起来,又开始低声议论,有人说:“那有钱同使,怎么同使?是不是给大家分钱?”
还有人问,“什么时候分田?”
七嘴八舌的说话声,让白毛卒长很不高兴,他沉下脸,以身居显要的神气,提高嗓门说:“大家都别说话!听我说,分田是以后的事。今天我们来,有三件事,一是昨晚上有匪妖袭击太平军,杀了三个人跑了。匪妖中有一人小腿受伤,有一人肩膀受伤,今天来缉拿凶犯,大家配合一下,让我们检查一下小腿和肩膀以证清白。二是现在是太平军的天下,是太平天国了,改朝换代了,穿着打扮也得变,不能学清妖,男人脑后的猪尾巴都要割掉,不割辫子就割头!这叫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留什么,大家想好了!”
“啊呦!”有的人听说要剪辫子吓得叫了起来,似乎要杀他的头了,惶恐不安地去抓住背后的命根子。有人双手把长辫子抓在手中,看看又摸摸,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罪过,非要割掉。还有的人也搞不明白什么头啊辫的,有些茫然和害怕,就像要宰的羊,看着屠夫磨刀霍霍,不自觉地挣扎和咩咩叫似的。有的人看到何飞虎的二老婆没来,觉得还是他聪明,长毛叫人们出来开会时,女人应该藏起来不出来的。
二司马邵均不到40岁,相貌却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他肩膀不宽,皮肉松弛,头发稀疏,脖子细长,喉结像个大核桃,说话时上下滑动,他大声喝道:“安静!听卒长说话!”
善良的人们看到二司马邵均声色俱厉杀气腾腾的样子,很是害怕,一个个噤若寒蝉,在恐怖惊慌的人群里,向外散发出痛苦绝望的气息。
“第三件事,打丹阳打常州战果辉煌,杀了章国良,清妖全军覆没。太平军消耗也很大,牺牲了很多兄弟,急需补充士兵、粮食,各家各户有人出人、有粮出粮。”
白毛卒长说完,拿着大刀的二司马邵均,声嘶力竭地命令:“先办第一件事,查凶手。五十岁以下的男人往前两步,把肩膀和小腿露出来!”
二司马邵均带广西口音的话,陈老大等几个男人没听懂,站着没动。二司马邵均恼火了,歹毒地一笑,上前抬腿对着陈老大的屁股就是一脚,陈老大身体前倾跌倒,身体趴在有鸡屎灰尘的场地上,他双手撑地,挣扎着爬起来,跟着人们往前走。他七岁的孙子也跟他来了,也跟着往前走,跟着脱衣服,他裤带松,裤子掉下,露出了半个小屁股。
邵均用刀背拍拍他的屁股说:“穿上裤子!没你的事!”小孩吓了一跳,尿从前面冒了出来,在有灰尘的地上划了一条道,人们忍不住愉快地笑了。但一看到士兵脸上的杀气,笑容马上无影无踪,仿佛一下子从温室掉进了冰水中。
戴红头巾的几个士兵挨个看肩,看腿,查后毕恭毕敬地向白毛卒长报告:“没有。”
白毛卒长命令:“男人站后边去,五十岁以下、十四岁以上的女人露出小腿和肩膀!”
士兵们长期过着禁欲生活,他们看到女人都特别兴奋,白毛卒长说要检查女人,一个个精神振奋,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睛在女人们身上扫来扫去,那眼神似乎要钻进女人的肉体和灵魂。
女人们吓坏了,老话说男要闯女要藏,连最不规矩的女人也不敢让外人看到身体,规矩的女人更是以当众**为羞为耻,天再热,出门在外也是长衣长裤,捂得严严实实。
太平军要检查身体两个部位,让女人们惊慌恐惧,有的像做了贼一般臊红了脸,有的恐惧地畷泣起来,有的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看可怜的小蚂蚁在地上爬来爬去。有的紧张得身体发抖有了尿意,两手汗津津地互相握着憋着尿。有的两手抱胸或抓住衣服下摆,害怕被人撕开或扯掉。
蒋康的脸变得怒气冲冲,太阳穴上的筋脉都暴露出来,他真想用石头把白毛卒长的脑袋敲碎,他大声对白毛卒长说:“女人们哪敢上街杀人,女人就别查了。”
听他一说,原先责怪蒋康的女人,都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
“这不一定,”白毛卒长似笑非笑地说,“太平军中的女兵杀清妖比男兵还厉害,昨晚上黑乎乎的,杀手黑布蒙脸,也没看清男女。”
二司马邵均冷笑着帮腔说:“是不是,一看就知道,女人们快脱袖子,快卷裤腿,看一眼死不了!”
女人们依然不动,有的蹲下身子,双手抱胸顶在大腿上。
白毛卒长向曹伍长示意,他身材高大,满脸黑胡子,长得像黑旋风李逵。他走到符沙山老婆鞠芳面前,看着这个很胖很高四十几岁的女人,觉得她不难看,他伸手抓住她的大筒裤裤管往上一提,露出雪白光滑的小腿,鞠芳小脚站立不稳,惊叫一声,身体像一个大花瓶一样向后倒去,她后背着地,溅起一股灰尘,众士兵开怀大笑,曹伍长也哈哈大笑,他心里很得意很快乐,就像一上战场就打了一个漂亮仗的将军。
曹伍长又抓起康秀英的裤管看看,放下裤管后,又抓住她大襟褂子衣领,使劲一拉,衣服撕破,里面没有内衣,露出雪白的胸和肩膀,没有刀伤。曹伍长把她一推,她差点摔倒,忙把扯破的衣服拉过遮住身体,头靠在婆婆身上又哭又喊:“我没脸见人了!我没法活了!”
邵均拿刀背在康秀英肩上拍了一下,喝道:“别喊!再喊砍死你!”康秀英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再出声。
有士兵淫笑着叫喊:“她们不脱,我们帮她们脱!”
面容吓人的曹伍长,是好色之徒,他注意到刚才检查的两个女人在女人中不算漂亮,他走到九贞面前,盯着她的脖子和脸看,一种没来由的快乐又涌上心头,九贞有些惶恐地后退了两步,蒋康说:“她是我老婆,超过五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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