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吸声和勺子轻轻碰碗的细响。柱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地板发呆。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以前易中海训他抄书,逼他早起扫地的那些事,那时候他恨得牙痒痒,如今却只剩下说不出的怀念。
“我还记得,你当年偷喝厨房里那壶老酒,结果喝晕了,被他拎着耳朵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许大茂忽然笑着开口,声音轻,却有点哽。
“你还不是?那回你在井边洗澡不穿裤子,被他赶着满院跑。”柱子也笑了,笑里却带着几分涩。
易中海似乎也听见了,嘴角微微翘起,喉头发出几声闷笑,那笑声极轻,却让整个屋子都仿佛暖了几分。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缓慢了下来。屋外风声止住,窗纸上的阳光也变得柔和,仿佛那浓重的病痛在这一口一口的香蕉泥里,缓缓褪去了一点重量。柱子忽然意识到,这一场病不仅仅是对老易身体的消磨,更是对他们这群老邻居感情的一场深挖。一点点把那些平日里藏着的、不愿说的、不好提的,都翻出来,搅成一锅无法逃避的粥。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屋门打开一条缝,让春风带着院外的气息飘进来。阳光透进屋子,落在那碗已经见底的香蕉泥上,落在老人的脸颊上,也落在柱子心里那片被压得死沉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今晚再炖点鱼汤,他该补补了。”
“行,我那儿还有点姜和料酒,晚上一起整。”许大茂点头应着,转头看了看炕上的老人,“咱不能让他这么难受地熬过去。”
柱子没答话,只是走到屋角,把那根积灰的竹笛拿起,擦了擦,轻轻放在易中海枕边。
“你醒着的时候,也许还能再吹一吹。”他低声呢喃,语调里藏着千斤重量。
这不是一个病人的屋子,这是他们记忆的栖所,是四合院中最沉的那块根。柱子明白,日子还长,风还会刮,夜还会冷,但只要人还在,只要他们还能守着这间屋,就不会真的散了。
他听见屋里轻微的鼾声,那是易中海入睡后的呼吸声,浅淡而细碎,像窗外刚刚吐芽的柳枝,在风中悄悄摇晃。他知道,这种时候,哪怕轻轻推门进去,哪怕只是坐在角落里不说一句话,都可能会扰乱老人好不容易沉入的梦境。
那不是普通的睡眠,而是一种挣扎后的安宁,一种身体和意志同时宣告投降之后才得来的短暂喘息。
柱子喉头一紧,呼吸顿时压低了几分。他从不是个细腻的人,也从来不会多愁善感,可在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慎重,那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尊重,就像小时候在祖坟前磕头的那一刻,跪着却不觉得屈辱。
他悄悄收回了手,转身轻轻合上门,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像风吹落一片枯叶那么不惊扰。转过身时,他看到许大茂坐在院墙下的石凳上,点着一支烟,正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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