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绿衣少女这样说，那位少爷却并没有探出头来看，马车就这样滚滚远去，路过了田埂旁的道路。

牛娃儿的目光追寻着马车，直到马车的车轱辘都看不见了，还在呆呆地看。

“快干活！”阿爹催促道。

牛娃儿没有听见。

“快干活！”阿爹又催促道。

“啊？”牛娃儿这才听见，呆呆傻傻地回头说道。

“我说你看啥看？快干活！干完了活回家吃饭！”阿爹叫道。

牛娃儿却说起了别的：“阿爹，那女的真好看。”

“好看也不是你的！大户人家的丫鬟，咱们哪能娶得起？”阿爹见牛娃儿还是不肯干活，脱下鞋拿鞋底抽在他脊梁骨上，“别想了，快点干活！”

牛娃儿这才恍然，低着头开始干活。

干着活就不由自主地想着：她的脸怎么这么白，连一点泥一点疤都没有？她不用下地干活，不会爬树被树枝划到吗？

她的脖子也是那么白，一点出汗洇湿的模样也没有。

她的手掌也好看，又细又白，比村里的女孩都好看。

她是真好看……

以后每天要是能看着她，那就好了，就是干活累死在地里，看见她都能活过来。

牛娃儿一会儿想这，一会儿想那，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庄稼给刨死了两棵。

气的阿爹又脱下鞋底抽他，疼的他哇哇直叫，连那仙女一样的绿衣少女都暂且忘到了脑后。

等到疼劲儿过去，一开始干活，牛娃儿又开始想。

又把庄稼刨死了三棵。

“我看你妈了个小兔崽子……”

阿爹骂骂咧咧又把他打了一顿，然后一脸的思索模样：“你今天别干了，俗话说的好，母狗摇尾巴，公狗淌哈喇，到了这时候，谁也拦不下！”

“和你差不多大的都有两家成家的啦，你也该找个婆娘自己过日子了！”

“我要刚才那个穿绿衣裳的……”牛娃儿说道。

阿爹又亮出了鞋底：“尼玛了个……我打死你个狗日的兔崽子！那是谁？那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咱家哪有可能娶这样的婆娘？”

“明天我带你找个媒婆，看看附近村庄有没有膀大腰圆、能干农活的好女子，给你做个婆娘。”

“阿爹，我不要……”牛娃儿叫道。

“你不要个屁！阿爹倒是想给你找，那样的好女子还看不上咱家！”阿爹骂骂咧咧地说道。

牛娃儿扔下锄头，咧着嘴大哭起来。

“阿爹啊，咱家怎么不是大户人家？我想要那个绿衣裳的女人……”

“咱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农活的，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想这些都是没用，明天就跟着我去找媒婆。”阿爹扔下锄头，也坐在田埂上休息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的声音再度响起，牛娃儿激灵一下站起身来，看向道路上驶来的马车。

马车却停也没停，直接从路上飞驰过去，将尘土溅了他和阿爹一头一脸。

牛娃儿悻悻坐回来，见到阿爹抹掉脸上的尘土，倒出陶罐里面的水，也不管瓷碗上满是灰尘泥土，便直接喝下去。

若是绿衣的女子真的跟了他，当了他的婆娘，也要在这块地干活，也要坐在路边，这样尘土满面，喝这样混着泥土的水……

“看啥？”阿爹看见牛娃儿看着自己，纳闷地问道。

牛娃儿低下头，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没啥……”

他总算是明白了，他牛娃儿为啥就不能娶人家，为啥就不该娶人家、不配娶人家……

他家里就是一个普通的穷农之家，哪能配得上呢？

一晃眼，又是几年时光过去，牛娃儿成了家，有了老婆孩子。

他也和阿爹一样，除了干活就不知道做什么，除了干活就只是干活，孩子调皮了就打一顿。

日子每天就这样过，没有太大的波澜，不知不觉牛娃儿的阿爹阿妈便死去了，不知不觉牛娃儿给孩子娶了老婆成了家，不知不觉牛娃儿也老了。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牛娃儿终究扛不住病，死去了。

张玄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直到这时候，自己才从牛娃儿的身上回转过来……

这一次的劫难，也算是劫难吗？

不就是度过了一个小村的农夫一生的经历？

看来这一次的劫难并不难，几乎用不着动用阴魔。

张玄动用自己的心灵力量，不喜不怒，照见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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