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灵车的司机我不认识，但王玉财是老熟人。副驾本来就有两个位置，王玉财连忙往里坐，让我上了车。

司机很不高兴，瞪了王玉财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自路丰辞掉夜班司机的工作以后，夜班的灵车已经换了三四次司机，王玉财俨然成为带新人的老前辈。

“林顺，后面的死者是你亲戚？”

“是我同学。”其实我想说，唐瑶是我女朋友，可现在改口已经没有意义。

“哦，那你……”

“她爸爸在我车上，我想亲自送她去殡仪馆。”

“好吧。呃……，那个，你，你节哀顺变！”王玉财知道我没说实话，悄悄从后视镜打量后车厢的小窗。

几个月前，王玉财和路丰抬尸体时，无意中触碰到女死者的胸部。不但被鬼魂踹下楼，还被纠缠了好一阵子，恐怕现在心里都还有阴影。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每天与尸体打交道呢。

我看出王玉财的担心，轻轻说道：“有我在，没事的。”

司机可能听到了我的话，探头疑惑地看向我。“什么没事的？”

“没什么，师傅，你安心开车吧！”我也顾不上太多，说完话就侧身看向车座上方的小玻璃窗。

我刚开始当运尸工的时候，最想不通的就是，驾驶室与后车厢之间的隔层为什么会开一扇小窗子。

这小窗子呈长方形，大约十五公分高，三十公分长。窗上的玻璃是固定的，不能开启。唯一的作用，就是从驾驶室可以看到后车厢里的铁皮箱。

死者的遗体就在铁皮箱里，后车厢关上门，就完全封住了铁皮箱的开口。就算塞进箱里的人又活过来了，不打开后厢门，人也出不来。

所以设计这样一个小窗口，着实令人费解。难不成，是让运尸工观察后车厢，有没有发生灵异事件。

可是后车厢里没开灯，从小窗口看进去，就是漆黑一团。隔着铁皮箱，我根本看不见唐瑶的阴魂，而长期飘荡在灵车后厢里的阴气，也融入黑暗难以分辨。

王玉财战战兢兢地问道：“林，老弟，你看什么？”

“没什么。”我不想说话，感觉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在考虑这个小窗口的设计是否合理。这不是胡思乱想是什么。

一路沉默到达殡仪馆，工作人员给安排了悼念厅。我站在灵车后厢门边，接替司机给王玉财做帮手，亲自把唐瑶的遗体从车上移进灵堂的冰棺中。

唐瑶身体外廓，有一层朦朦胧胧的影子。我心里暗自庆幸，她的阴魂并未离体。

等王玉财关上冰棺的盖子，唐显程也在老余的搀扶下走进灵堂。一见到冰棺中的女儿，再次泣不成声。

说实话，唐瑶的遗容很安详。她走的时候，闭着眼睛，脸上也没有血。我甚至不清楚，她的致命伤到底在哪。

唐显程扑在冰棺上痛哭不止，他只有唐瑶一个女儿，我完全能够体会他的悲伤和心痛。

我心里憋得非常难受，可我哭不出来。现在我只想尽快弄清楚，唐瑶的死究竟是不是意外。

“余兄，扶唐叔出去休息一下吧。”

余秋阳的年纪跟唐显程差不多，一口一个老唐，劝了唐显程几句，就把人扶去悼念厅里休息。

我靠在冰棺旁，仍然感觉四肢乏力，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把这具遗体抬进来的。

唐瑶身上的重影开始微微晃动，这是七魄散尽，三魂即将离体的征兆。

我喉咙又干又痛，声音嘶哑地唤道：“唐瑶，我，我在这！”

一道几近透明的影子从唐瑶身上透过棺盖飘到半空，原本平躺的姿态慢慢直立。这魂影的脸很模糊，但依稀还能认出是唐瑶。

“林顺，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眼睛一阵酸胀，终于流出眼泪。“你，你刚才出车祸了。”

“车祸？”魂影扭头看向冰棺里的尸体，随即惊恐地叫道：“我死了？”

我顿时心如刀绞，既不想点头，也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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