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一别两年多,李心容倒是没怎么变,脾气仍是见了谁都和和气气的,容貌也如当初。看的周姨娘直想问她是不是别国遇见奇异士给了她什么灵丹妙药,维持美貌。
沈氏握了她的手直往里屋拉,自从知晓她和贺奉年的事,再见了她,母性便起,怜惜她这小姑子命苦。问了好一会她的近况,仍是四处游历,两也不提过往的事。
“可惜兄长有事外出,不知何时才归。安宁和百里也是刚刚启程回京去了,安然也几里外,早几日回来就碰巧赶上了。”
李心容笑笑,“一家就算走的再远,也会再见到的,只是时日问题,二嫂莫忧。安宁和百里如今感情怎么样?还有安然嫁的可好?外甥女出嫁,这做姑姑的倒一次也没上过心。”
沈氏淡笑:“三妹自谦了,他们几如今都很好,两对璧,看着就教觉得欢喜。”
李心容点点头:“如此就好。”她又说道,“待会去看看大嫂。”
沈氏面色一顿:“可知安阳疯了?”
李心容诧异道:“疯了?”
沈氏微点了头,知她是个懂道理的,便将安阳的事说了个仔细,又说了他们到了滨州后,韩氏一家所作所为,说罢,李心容面有苦意:“倒不知,她这般有心机,对安然又如此嫉妒,当真可怕。说来这事,也跟有关系了。”
沈氏问她为何,李心容说道:“当初贺奉年问,将们贬谪到何处去,想着滨州是们李家的祖籍,大嫂他们又此处,就说了滨州。没想到大嫂一家竟然咄咄逼,做了这么多错事。都是李家呀……如果大哥还世,该多伤心。”
说的叹气,听的也叹气,不知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只是两家如今已不往来,关系全断了。
李心容末了又笑笑:“贺奉年那只狐狸,恐怕不说,他也会将二哥贬谪到这,否则当初也不会以丁忧之名为先,所犯之罪为后来公告世了。他是算准了的心思,真是白白让他折腾了。”
沈氏听出那折腾是何意,又心疼她,低声:“听说圣上身体愈发的差了……”
话还没说完,李心容便抬指轻嘘了一声,笑笑:“窗外有,这些话二嫂不必说。”
沈氏皱了皱眉,往外面看去,却什么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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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容这次打算家里长住,说长住,实则也不过是半个月。若是停留一个地方十六日,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会发现自己附近的都死于非命。
贺奉年不让她安生,也不让她定居一处,要她和他一样,尝尽孤苦。这种事她违背过一次,一座满是猎户的山上住了下来,第十六天她起来,整座山飘满了血腥味,那年……她不过十七。
不知道是怎么下的山,只是每落脚一处,不是尸体,就是还未完全干的鲜血。走到河边,跳进冰冷的河中洗了很久,仍觉自己浑身都是血。那时正是寒冬腊月,河水冰凉,当晚她便发起高烧,被路过的马贼捞上山,喂她喝了药,只等着她身体好了就做压寨夫。
可等她病好了,又发现七八十个马贼都死了。
又是一片血泊之地,刺的她几乎疯了。
死了几次都没死透。贺奉年不让她死,让她活,要多少钱都可以,她想买下一座城玩也可以,就是不许死,也不许长住,不许嫁,不许别的男子亲近。
睡得迷迷糊糊,梦到过往,又惊了一身冷汗,从梦魇中醒来,李心容又觉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坐床上缓了好一会神,才下地去倒茶喝。她这一有动静,外头也微有声响。走到窗边,推窗而望,正是十五,外头月亮分外皎洁明亮,洒了一身银白。因未披衣,站了一会有凉风吹来,连打了两个喷嚏。
片刻就有男子低声:“李姑娘该进去了。”
李心容说道:“又做噩梦吵到了。”
外头默然不语,这种事他已经习惯,要是普通的女子,这二十多年来所经历的这些,早就死了,她只是做做噩梦,当真跟别的女子不同。
李心容仍倚靠窗边:“赵大哥讨厌贺奉年吗?将老母亲囚禁京城,虽然荣华,可却不能离京。姐姐出嫁,弟弟娶媳,都只能远远看着。因为于他们而言,早就死了,这世上,再没有这个。”
赵护卫沉声:“李姑娘何必挑拨离间,属下以圣上为天,以此为荣。”
李心容轻声笑笑:“若要挑拨离间,何必到如今才说。只是想,死了后,赵大哥该何去何从。除了贺奉年,无知晓的身份,不能回京城,也再不能跟着。可想过,日后去何处?”
赵护卫面色更沉,默然不答。她所言不假,这二十年来奉命跟随,圣上仙游也就是她死之日,那他呢?
那窗边传来一声清幽浅叹,站一侧的他看不见她的,却好似能看得到她叹气的模样。
翌日起来,李心容倒没染风邪,她的身体可没那么差。吃过早饭,她就去了韩氏那。虽然两房已没来往,可她这做妹妹的,却也没和他们到了老死不相往来。她不喜韩氏,可两个外甥和自己可是亲的。
韩氏见了她,可少了之前的冷言冷语,拉了她的手就哭自己命苦,儿子的财路被二房的断了,安阳也被吓疯了,自己日后可如何是好。
李心容听她哭泣说完,说道:“大嫂,尚和为何会被断了财路当真想不透么?当初若非他对二哥一家咄咄相逼,何采寻了新夫家后,又怎会让张侃去做这种事?平日不欺她,她何苦来欺?安阳的事也听说了,当真是自作孽,这做姑姑的只站理字一边。”
韩氏泪一收,气道:“知道什么?当初们京城受的气还不够吗?不就是想寻机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长辈,这大嫂倒是白让他们喊了。而且娘亲的嫁妆通通都让沈庆如给吞了,怎的不说他们?”
李心容心里轻叹,不知她这理直气壮是哪里来的:“大哥过世后,二哥可待薄过们?单是家时,就见二嫂拿了好几回银子给们。们回京后,宅子也是他们购置的,每月的用度也是他们给。大嫂是不知何谓‘分房’么?大房和二房已分,各自的钱财各自赚各自用,互不干涉。可二哥这几年给了多少银子给们?他风光时们要沾光,他落难时们不拉一把,还落井下石,如今全都是他们的不是。”
韩氏被说的哑口无言,又念了一回:“可他们霸占了老太太的田产……”
李心容冷笑:“大嫂这账是只会加不会减,母亲有多少东西会不知么?全部东西加起来能抵得过二哥给们的这些钱?若是母亲世时嘱咐了,这钱也定然全都给二哥,娘的心里可没大嫂这么糊涂。”
韩氏哪儿都得不到安慰,连大郎的亲妹子都这般说自己,又羞又烦,饭也没留她吃,就送她出门。李心容没想到这大嫂仍是不知悔改,瞧了一眼那门匾,只叹着,若是大哥还世多好。
从巷子出来,腹中饥饿,琢磨着去寻个摊子吃东西。进了闹市,也没什么食欲,走了大半条街也没瞧见有兴致的。随意看着,倒是瞧见一个。
少年满街可见,但大大方方站胭脂摊前挑胭脂的少年,可不多见。李心容多瞧了几眼,笑了笑,上前幽幽站一旁,说道:“哟,堂堂骆小爷也有心仪的姑娘了,可别告诉是做倒卖。”
骆言就算不看也知道能发出这种声调的是谁,他瞥了一眼,哼声:“本小爷就是要送给心仪的姑娘。”
李心容笑笑:“送谁?”
“安素。”
李心容顿了顿,二哥下狱后的事她多少也知道,自家四弟对二哥出手她也知道,但是没想到四弟的小跟班竟然喜欢上安素了。这简直就是话本里仇家喜欢上对家的戏码,她忍不住说道:“被他们打出来几次了?”
骆言不知道她是听谁说了,不过这李家三小姐向来都神通广大,连李爷都叫她百事通,对李家最客气的,就是李三妹了。他说道:“来来回回大概有五次了。”
李心容扑哧一笑:“毅力可嘉嘛,那不死心?”
骆言说道:“为什么死心,李安素说喜欢,也喜欢她,没杀她家,她没捅刀子,长辈的恩怨是长辈的事,和她有什么错?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要是让她嫁了别,才要后悔。”
李心容笑意浅浅:“不错嘛,不愧是四弟带大的,恩怨分明。”
骆言迟疑片刻,才道:“李爷把推进这个坑,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现也不管的事,要自己想法子让安素好好的,她那么笨,胆子又小,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要娶她,天天供家里,可不会欺负她。”
李心容倒是诧异了,之前见过他,可是一副冷漠模样,现说出这些话来,跟个孩子有什么两样,到底是少年。她笑了笑:“那加油,对了,四弟呢?”
骆言说道:“不是春花楼,就是春风阁。”末了狭长的眼眸染了狡黠笑意,“要去找他的话,这个装扮,一定会被老鸨打出来的。”
李心容立刻明白过来,她那四弟正青楼呢。她笑笑拍拍他的肩:“安素性子淡然,挑些颜色淡些的脂粉,香料以兰花为佳。日后成了,给姑姑包红娘钱。”
骆言哭笑不得,就说了两句话就想要钱,她这真不是打劫么?等她走了,目光扫那一排排彩色的脂粉盒上,问道:“大娘,哪些是颜色淡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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